胡三娘不客气地打断他,玉手倏然指向旁边那条被积雪覆盖的岔路,指尖在凛冽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跟着,休怪我不讲情面!”
话音未落,她已蓦然转身,红色衣摆在纯白积雪上旋开一道凌厉的痕迹,宛如雪地上骤然绽开又迅速凋零的血色之花,根本不容成玉再有只言片语的机会。
成玉僵立在原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最终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消散在呼啸的寒风里。
这下,误会怕是更深了。
那一点醒目的红,在无垠的洁白中灼灼跃动,不像凡火,倒似一簇汲取了寒冰精华而燃烧的幽焰,无声无息地熨帖在成玉的心头,带来一丝紧涩。
他静立风雪中,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雪沫,不断扑打着他的青衫,他却浑然未觉,只是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
“唉……”
又一声叹息不受控制地逸出唇畔,染上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怅惘。
他素来自诩心思缜密,机变百出,可面对这性情如火、词锋如刀的狐妖时,往日那些玲珑心窍、机巧言辞,竟似冰雪遇阳,全然失了效。
师门多年的谆谆教诲,世间流传的种种铁闻,在她那双充满讥诮与透彻的明眸注视下,都显得那般苍白又武断。
他并非不知俗世对狐族多有诋毁,或编织香艳传说以满足臆想,或斥其为祸国妖物以标榜正道。
只是他自幼生长于海外仙山蓬莱,所见所闻皆是清正仙道,对于精怪之属,难免先入为主地存了三分审视与警惕。
那日初见这狐妖,察觉她修为不俗,又见她主动接近凡俗老妪,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出手试探,却未曾想,自己这份源于立场的戒备,在她眼中,成了彻头彻尾的折辱与“小人之心”。
“束心扣……”
成玉下意识地抬手,触碰发间那枚温润如玉的扣饰。
这是之前师父所赐,告诫他时刻守持灵台清明,不为外魔所惑。
可如今,似乎也成了对方嗤之以鼻的、“道貌岸然”的佐证。
他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一并甩脱。
当务之急,仍是寻找纪庸师兄下落不明的遗脱。此事是他此次涉足凡尘的首要职责,不容有失。
茫茫人海,欲寻一具被刻意抛弃、且已斩断尘缘因果的凡胎肉身,无异于大海捞针,该从何处入手?
偏偏,他接下来需往之方向,与胡三娘离去之路,隐隐重合。
成玉脚步蓦地一顿,心底掠过一丝迟疑。
跟上去?只怕那狐妖见了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真要不管不顾地动手。
不跟?那山谷传来的异动非比寻常,或许……正与他所要寻觅之物有所关联,就此错过,恐生变故。
对师门重任的担当压过了个人顾虑。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周身灵力内敛,将存在感降低,如同一片被风偶然卷起的青色羽毛,悄无声息地融入漫天风雪,循迹潜行而去。
……
胡三娘虽走得干脆利落,胸臆间那口郁结之气却并未完全消散。她足下速度极快,红色的身影在连绵雪岭间几个轻盈的起落,便已远去数里。
就在她欲要加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时,敏锐至极的灵觉,骤然捕捉到侧方山谷方向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
“嗯?”
她猛地停住步伐,纤巧的足尖在雪地上点出一个浅坑,秀眉倏尔蹙紧,望向那幽深山谷:
“这气息……怎的如此污浊腥臭?是何等不入流的妖物盘踞于此?”
她鼻翼微动,仔细分辨,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惊疑:
“…不对!这腥臭底下,怎会藏着一缕…熟悉之感?”
胡三娘出身西牛贺洲妖族,走的乃是吸纳日月精华、锤炼己身的正统修炼路子,向来对那些靠吞噬血食、秽物增长修为的底层妖物鄙夷不屑。
嗅到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本能地心生排斥,打算绕道而行。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刹那,山谷深处,那诡异的波动再次传来,这一次,竟让她心湖莫名一悸,仿佛有什么与她狐族血脉本源息息相关的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与此同时,风中还夹杂了一丝极淡、却让她极为厌恶的…仙门中人的清冽气息。
“古怪……”
胡三娘红唇紧抿,贝齿无意识地轻咬下唇。
她天性中那份旺盛的好奇心,加之这波动确实引动了她的灵觉狐疑,终究还是压过了最初的厌恶。
她身形一晃,宛若一道融于雪色的淡红流光,朝着那气息传来的山谷深处疾掠而去。
她倒要亲眼看看,是什么腌臜物事,既带着仙门的臭味儿,又能隐隐牵动她的血脉灵觉。
……
山谷深处,积雪皑皑,四面环抱的山势挡住了大部分风雪。一块被厚厚冰雪半掩的巨岩之下,隐约可见一个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奇异的波动,混杂着腥臭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力,正源自这幽暗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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