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冲出那座破败小院,几乎是跑着穿过了大半个侯府,直到跑到一处无人的抄手游廊下,才背靠着冰凉的廊柱,停了下来。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几乎无法呼吸。方才在沈逾明面前强撑的冷漠和坚强,在独处时瞬间土崩瓦解。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不是为那个纨绔沈逾明,而是为那个曾让她心生欣赏、引为知己的“明远先生”。
那些通过书信往来,一字一句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共鸣,那些在夜深人静时,抚摸着那些充满巧思与深意的图样时产生的悸动……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她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被同一个人,用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玩弄于股掌之间!
愤怒、屈辱、失望、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背叛的伤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用力擦去眼泪,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值得。为那样一个卑鄙无耻之徒流泪,根本不值得。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裙,努力恢复平日里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这才朝着府外走去。她还要回书坊,还有许多稿子要校订,生活不会因为一个骗子而停滞。
然而,当她走到侯府侧门附近时,却听到两个负责洒扫的婆子躲在假山后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大少爷在外面惹大麻烦了!”
“可不是嘛!说是抄袭了别人的东西,人家找上门来了!”
“还连累了西市那家‘巧工阁’,啧啧,真是败家子,到哪儿都惹一身腥!”
“我看啊,这次他是翻不了身喽!侯爷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顾清辞的脚步顿住了。
抄袭?麻烦?巧工阁?
她想起沈逾明方才那斩钉截铁的否认,想起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苦和坦荡。
难道……那抄袭的谣言,真的是诬陷?
那他伪装成“明远”接近自己,除了满足他那龌龊的心思,是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比如,需要“明远”这个身份来赚钱立足?来摆脱困境?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顾清辞,你还在为他开脱吗?难道因为他可能被诬陷,他欺骗你感情的行为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绝不!
她甩甩头,将那些杂乱的想法抛开,快步离开了安定侯府。
……
接下来的两天,沈逾明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小院里,废寝忘食地投入到“四季山水园林”微观景箱的制作中。
福伯按照他的要求,找来了所需的木料、薄如蝉翼的绢纱、透明的石英碎片(用以模拟水体)、以及各种颜料和细小工具。
沈逾明凭借前世制作建筑模型的功底和超越时代的审美,亲自操刀。他巧妙地将园林布局与简单的机械联动、光影投射结合。
景箱主体是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匣。打开匣盖,内部是以“芥子纳须弥”理念构建的微缩园林。通过隐藏在底座下的精巧发条齿轮组,可以缓慢转动一个代表“时间”的圆盘。
圆盘上根据不同角度,设置了微小的滤光色片和遮挡片。当圆盘转动时,透过顶部的琉璃天窗,投射到园林模型上的光线会随之变化——
晨曦时,是朦胧柔和的暖黄,照射在模拟的湖面(用打磨光滑的石英薄片营造)上,波光粼粼;正午时,光线明亮清澈,穿过用极细铜丝和染绿绢纱做成的垂柳,在地上投下细碎光斑;黄昏时,光线转为橘红,为假山亭台镀上金边;入夜时,则利用微小的夜光石粉末,营造出“月华流照”的静谧效果。
而园林中的景致也暗藏玄机。有可以凭借磁力轻微开合的月洞门,有利用毛细现象模拟的溪流,甚至还有一个借助光影变化,能在墙壁上投射出竹影摇曳效果的巧妙装置。
这不仅仅是一个模型,这是一个凝聚了匠心、充满了哲学意趣和诗意的微型世界。
在制作的过程中,沈逾明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每一次刨削,每一次黏合,每一次调试,都像是在打磨他自己的心性。他将对顾清辞的思念、愧疚、以及那份坚定不移的爱意,都倾注到了这件作品之中。
他知道,单靠这件景箱,或许还不足以彻底扭转乾坤。他还需要更多的准备。
在这期间,姑母沈静那边传来了消息。她查到,抄袭的谣言最初是从几个依附于周家的文人嘴里传出来的,而赵德昌最近确实频繁接触过西市几个小作坊的匠人头目。
线索隐隐指向了周文远和赵氏。但他们做得隐秘,没有留下直接证据。
沈逾明并不意外。他让沈静按兵不动,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明天,就是品鉴会的日子。
深夜,沈逾明终于完成了景箱的最后调试。他看着在模拟的“月光”下,静谧美好的微型园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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