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院的传唤声尖锐刺耳,像一根针,刺破了清芷院短暂的安宁。凌薇握着那张字迹潦草的纸条,指尖的凉意顺着脉络蔓延至心口——嫡母偏在这个时候发难,显然是算准了她刚遭药材被夺的打击,想趁她心神不宁时再添一击。
“姑娘,怎么办?那是荣安院的周丫鬟,是嫡母身边最得用的人,向来仗势欺人,咱们若是不去……”春桃捧着刚收好的药材,声音里满是担忧。方才药房一役虽胜,可嫡母毕竟是府中主母,真要硬抗,吃亏的终究是她们。
凌薇缓缓敛去眼底的凝重,指尖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塞进袖中。“去,自然是要去的。”她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听到的不是催命符,而是寻常邀约,“只是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也不能让她觉得,我怕了她。”
她转身看向春桃,语速极快地吩咐:“你先去我院中取一件素色披风来,再将方才从药房取回的白茯苓取一两,磨成细粉,用干净的绢袋装好,随我一同去。另外,你悄悄去前院找凌轩公子的小厮,就说我被嫡母请去荣安院,恐有刁难,让他设法给老爷递个话,就说我今日午后会去书房向他汇报调理身体的进展。”
凌轩刚受她恩惠,身体渐愈,必然会帮她;而老爷对她近日的转变本就多了几分关注,有凌轩递话,嫡母即便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春桃何等机灵,立刻明白过来,应声便要走,却被凌薇叫住:“等等,药庐的门务必锁好,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尤其是我刚放在桌上的那些药粉,万万不能让人碰。”
“奴婢记住了!”春桃重重点头,快步离去。
院外的周丫鬟见迟迟没人应答,又开始不耐烦地敲门:“凌姑娘,磨蹭什么呢?夫人还在等着,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凌薇整理了一下衣襟,缓步走到门口,开门时脸上已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恭顺,眼底却无半分怯意:“周姐姐莫急,方才正在整理母亲留下的旧物,一时耽搁了,还望姐姐海涵。”
周丫鬟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虽穿着素衣,却身姿挺拔,气度沉稳,与往日那个怯懦躲闪的样子判若两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诧异,嘴上却依旧刻薄:“不过是些破铜烂铁,有什么好整理的?夫人有请,赶紧走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凌薇不恼,淡淡一笑:“母亲的遗物,在我眼中比什么都珍贵。劳烦姐姐稍等,我取件披风就来。”
不多时,春桃取来披风,又将装着茯苓粉的绢袋塞到凌薇手中。凌薇接过披风系好,对春桃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周丫鬟朝外走去。
一路上,周丫鬟几次三番想打探药庐的事,都被凌薇不咸不淡地岔开了话题。走到荣安院门口,就见嫡母王氏正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旁边站着几个面色肃穆的婆子,一看就是来助威的。
凌薇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恭顺,走上前福了一礼:“女儿见过母亲。”
王氏抬眸,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她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哼,还知道叫我母亲?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连母亲的话都敢不听了。”
“母亲说笑了,女儿怎敢?”凌薇垂眸,语气平静,“只是近日身体不适,又在整理母亲留下的药材,怕冲撞了母亲,才耽搁了些许时辰。”
她故意提起“母亲留下的药材”,便是提醒王氏,她如今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调理身体,且占着“尽孝”的名头,让王氏无从发难。
果然,王氏脸色微变,随即冷哼一声:“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问你,今日午后,你去药房对刘管事做了什么?他现在瘫在屋里动弹不得,你是不是故意刁难他?”
“刁难?”凌薇抬眸,眼神清亮,“女儿只是去取自己应得的药材,刘管事却谎称缺货,还私下议论女儿的容貌,言语不敬。女儿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提醒他莫要中饱私囊,辜负老爷的信任,他便吓得瘫倒在地,这怎么能算女儿刁难?”
她语气坦荡,句句在理,甚至故意提起“中饱私囊”,暗示王氏若是深究,她不介意把刘管事的那些勾当都抖出来。
王氏心中一凛,她自然知道刘管事手脚不干净,只是靠着刘管事克扣凌薇的用度,如今凌薇既然敢提,定然是掌握了些证据,若是闹到老爷面前,刘管事倒台是小事,怕还会牵连到她身上。
思及此,王氏压下心中的怒火,换了个话题:“我还听说,你在清芷院私设药庐,整日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学着那些江湖游医,招摇撞骗不成?”
“母亲误会了。”凌薇从袖中取出那个装着茯苓粉的绢袋,递了过去,“女儿只是身子孱弱,又想着母亲当年也时常调理身体,便翻出母亲留下的医书,学着制作些简单的药膏调理肌肤,绝非招摇撞骗。这是女儿今日刚磨好的茯苓粉,母亲若是不信,可让下人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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