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的早春,夜依旧漫长而寒冷。正月刚过,地里还没什么活计,村庄早早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寂静。王家小院里,碧华和王强也早已熄灯睡下。土炕烧得暖烘烘的,王强鼾声均匀,碧华也睡得正沉。
突然,“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拍门声,像冰雹一样砸在院门上,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呼喊:“强子!强子!快开门呐!强子!”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碧华第一个被惊醒,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推了推身边的王强:“强子!快醒醒!有人敲门!听这声音,肯定有急事!”
王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侧耳一听,脸色也变了。这声音他熟悉,是住村西头的利叔!利叔平时是个沉稳寡言的人,这大半夜的,用这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门,一定是出了大事!
“这大晚上的……肯定是急事!你快去看看!能伸把手就伸把手,乡里乡亲的,没有不用人的时候!”碧华也赶紧披衣坐起,语气焦急地催促道。
“嗯!我这就去!”王强应了一声,趿拉着鞋,随手抓起一件旧棉袄披上,摸黑快步穿过院子。冰冷的夜风瞬间吹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让他打了个激灵,脑子也彻底清醒了。
“吱呀”一声,王强拉开了沉重的院门。门外,清冷的月光下,站着利叔。他头发凌乱,棉袄的扣子都扣错了位,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恐慌和无助。
“利叔!咋啦?出啥事了?”王强心里一沉,赶紧问。
利叔见到王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得厉害:“强子!不好了!我爹……我爹他……怕是不行了!”
“根爷?根爷咋了?”王强心里咯噔一下。根爷是利叔的父亲,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之一,今年快八十了,平时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有个老毛病——抽烟抽得太凶,是个老烟枪,气管一直不太好。
“今天……今天他不是去他闺女家走亲戚了吗?”利叔语无伦次地解释,“坐车回来,路上可能受了风,到家就说浑身发冷,头疼。我们以为就是普通感冒,喝了碗姜汤就让他睡下了。可……可刚才我起来看他,发现他喘不上来气!脸都憋紫了!喉咙里像拉着风箱,呼噜呼噜的响!怎么叫都没反应了!强子,我爹他块头大,我一个人弄不动他,想让你跟我一起,赶紧把他送镇上的医院!求求你了强子!”利叔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王强一听,这情况刻不容缓!“利叔你别急!我这就跟你去!你等我一下,我跟我媳妇说一声,马上就走!”王强转身跑回屋,对已经穿好衣服下地的碧华快速交代了几句:“碧华,根爷病重,喘不上气,利叔让我帮忙送医院!我去了,你看好家!”
“哎!你快去!路上小心点!需要啥回来拿!”碧华连忙应着,心里也揪紧了。根爷是看着王强长大的长辈,邻里关系一直不错。
王强随手抄起窗台上放着的手电筒,和利叔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西头根爷家跑去。夜路漆黑,手电筒的光柱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摇晃,两人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根爷家是几间老旧的土坯房,此时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进门,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病人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根爷直接挺地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正如利叔所说,老人脸色青紫,双目紧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可怕的、类似拉风箱的哮鸣音和痰鸣音,呼吸极其困难。利婶(村里人按利叔排行叫她二婶子)和他们的儿子儿媳都围在炕边,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恐惧。
根爷身材极为魁梧,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壮劳力,即便年近八旬,骨架依然粗大,体重不轻。此刻他意识不清,完全无法配合,要想把他从炕上挪到屋外的板车上,确实是个巨大的难题。
“来!利叔,咱俩架着他!你们几个在旁边扶着点!”王强没有犹豫,立刻上前。他和利叔一左一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把根爷从炕上搀扶起来。老人身体沉重,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两人身上。王强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和利叔一步一步,艰难地把根爷挪到了院子里早已准备好的板车上。
利婶赶紧抱来一床厚厚的棉被,给根爷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张因缺氧而痛苦扭曲的脸。初春的夜风,依然刺骨。王强和利叔不敢耽搁,一个驾辕,一个在后面推,拉起板车,朝着十几里外的镇卫生院拼命跑去。
板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车上垂危的老人。王强和利叔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内衣,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凉。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前路,也照出两张写满焦虑和期盼的脸。王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希望能赶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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