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天台角落的枯叶,在马权脚边打了个旋,又被一股带着焦糊味的气流吹向栏杆外。
马权扶着锈蚀的铁栏杆,指腹蹭过上面凹凸不平的锈迹,目光死死盯在不远处育英小学的方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一点声音。
教学楼的坍塌比远观时更刺眼。
红砖墙面从三楼开始断裂,露出里面交织的钢筋,像被硬生生撕开的伤口。
焦黑的窗框挂着半片烧融的窗帘,在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偶尔有细小的碎砖从坍塌处滚落,发出“嗒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城市里格外清晰。
马权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三楼中间的位置——
那是小雨每天早上都会趴在窗边,看着校门口的梧桐树发呆,有时还会对着树杈上的麻雀挥手。
“叔……”林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颤音。
少年攥着钢筋的手关节泛白,校服袖口磨破的边缘沾着灰尘,裤脚还勾着半片干枯的树叶,“教学楼塌成这样,会不会……会不会小雨妹妹早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像铅块一样砸在马权心上。
马权猛地转过头,看到林浩眼眶通红,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和年龄不符的恐惧。
马权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传来干涩的摩擦声。
马权想起灾变前,小雨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爸,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我吃了两大块!
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后面还跟着个咧嘴笑的表情。
那时马权正在赶报表,电脑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只匆匆回了句“少吃点,小心蛀牙”,现在想来,那简单的几个字竟成了最后一句叮嘱。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马权一定会打电话给女儿,听她叽叽喳喳讲班里同学抢排骨的趣事,听她抱怨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听她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说得眉飞色舞,哪怕耽误再多工作也甘愿。
风突然变大了,卷起地上的一张碎纸,拍在马权脸上。
那是张试卷的一角,上面还留着红色的批注“字迹要工整”,墨迹边缘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浸过。
马权抬手把碎纸捏在手里,指尖能摸到纸张被火烤过的焦脆边缘,稍微用力就会裂开。
马权突然想起小雨的试卷,每次发下来,小雨都会把错题用红笔标得整整齐齐,然后举着试卷跑到马权面前,仰着小脸问:
“爸,你看我这次进步了没?”每次马权点头,小雨都会蹦蹦跳跳地去把试卷贴在卧室的墙上,说要攒够一墙“进步奖”,换马权带她去游乐园坐过山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马权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背包里的布偶熊硌在后背,那是小雨五岁生日时,马权用半个月奖金买的礼物,当时小雨抱着小熊在商场里跑了好几圈,回来后还非要给小熊缝个小口袋装糖果。
现在隔着帆布,马权能隐约摸到小熊软乎乎的耳朵,却再也感受不到女儿抱着它时的温度。马权记得小雨当时说:
“小熊会保护我,就像爸爸一样。”可现在,马权这个做爸爸的,连保护女儿的机会都快没了。
“叔,你别这样……”林浩怯生生地走过来,伸手想拍马权的肩膀,又怕打扰到马权,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我们再好好看看,说不定小雨妹妹不在教学楼里呢?
灾变那天,我班主任让我们去操场集合,说外面乱,待在开阔地安全。”林浩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半块皱巴巴的饼干,递到马权面前,“这个你吃点,补充点力气,我们还要找小雨妹妹呢。”
林浩的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马权心头的黑暗。
马权直起身,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灾变发生时,学校通常会组织学生到操场等空旷地方避险,小雨说不定早就跟着老师转移到操场了。
教学楼坍塌可能是后来发生的,也许是火灾,也许是尸群冲击导致的,不能凭这就断定女儿出事了。
马权深吸一口气,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疼,却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马权重新扶着栏杆,目光越过坍塌的教学楼,投向学校的操场。
操场的塑胶跑道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暗淡的绿色,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跑道上散落着不少杂物:
一只掉在地上的白色运动鞋,鞋带还系着结,鞋尖沾着黑色的污渍,鞋底的纹路里卡着细小的沙粒;
一个翻倒的保温桶,里面的水早就干了,只剩下几片蜷缩的茶叶粘在桶壁上,桶盖滚落在不远处,上面还印着卡通兔子的图案;
还有一个变形的篮球架,篮板碎成了几块,斜斜地挂在架子上,篮网耷拉着,像只断了翅膀的鸟。
马权的目光一点点扫过操场的每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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