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河的加入,如同在沉闷压抑的潭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层层希望的涟漪。尽管前路依旧艰险,粮食依旧匮乏,但队伍的精气神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那份因林旺之死而弥漫的绝望,被一种更为务实的警惕和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期待所取代。陈清河不顾自身伤势,第二天一早便开始忙碌起来。他运用《赤脚医生手册》中的崭新理念,结合自己多年的行医经验,重新处理了几个族人的陈年旧伤和因跋涉而溃烂的脚疮。他用有限的草药,辅以林枫强调的“煮沸消毒”、“清洁包扎”,手法严谨,态度温和,很快便赢得了族人的信任和尊敬。
“陈郎中说了,我这腿伤按他的法子,再过几天就能好利索!”
“可不是,昨天我那娃发热,陈郎中用了点草药,晚上就退热了,比镇上的大夫还灵!”
类似的低声交谈,在行进的队伍中不时响起。一个可靠的医生,在这朝不保夕的逃亡路上,就是定心丸般的存在。
林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稍安。但他并未放松警惕,陈清河的到来解决了医疗短板,却也提前引爆了与黑风寨的矛盾。那两个逃回去的土匪,此刻想必已经将消息带到了山寨。
“加快速度!哨探再放远半里!重点留意两侧山脊和制高点!”林枫的命令更加简洁,带着一种临战前的紧迫感。
根据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以及羊皮地图上模糊的标示,他们需要穿过一个名为“一线天”的峡谷,才能抵达那条据说可以绕过主峰、通往山外的隐秘小道的入口。
“一线天……”林枫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这种地形,在军事上乃兵家之大忌,是天然的伏击场所。但根据情报,这是通往隐秘小道的必经之路,绕无可绕。
中午时分,队伍抵达了一线天峡谷的入口。
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两座如同刀劈斧削般的巨大山崖,相对而立,高耸入云,崖壁光滑陡峭,几乎无处攀援。两崖之间,仅有一条宽不过丈余(约三米多)的狭窄缝隙,蜿蜒向内,不知通向何处。阳光被高耸的崖壁遮挡,只有一线天光从头顶的缝隙中透下,照亮了峡谷中幽深昏暗的一小片区域,更深处则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口器,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峡谷内寂静无声,连惯常的鸟鸣虫叫都听不到,只有一股阴冷的风从深处吹出,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拂过人的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这地方看着就邪门!”林大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之前的怨气早已被眼前的险恶地形所带来的恐惧取代。
林老四也脸色发白,低声道:“牛哥,我……我咋觉得里面好像有眼睛在盯着咱们……”
不仅是他们,几乎所有族人,包括三叔公和陈清河,都面露惧色,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停滞。
林枫抬起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他站在峡谷入口,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光滑的崖壁,以及峡谷内那片昏暗的阴影。《五禽戏》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心中的警兆如同擂鼓般响起。
太安静了。
安静得反常。
“枫哥,这地方……”林栋凑到身边,手紧紧握着腰间的柴刀,声音有些干涩。
林枫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运足臂力,猛地朝着峡谷内掷去!
石头带着破空声,飞入昏暗的峡谷,撞击在岩壁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滚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晰的回音。
回音在狭窄的峡谷中回荡,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响。
仿佛,里面真的空无一物。
但林枫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有时候,没有反应,本身就是一种最危险的反应。
“小姑,你怎么看?”林枫看向身旁的林楚楚。
林楚楚蒙面巾上的双眸清冷如冰,她仔细感受着风的气息,聆听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缓缓摇头:“静得可怕。要么真的没人,要么……就是埋伏的人,是高手,或者极有耐心。”
林枫沉默片刻。绕路?地图显示,绕开一线天,需要多走至少五天的路程,而且同样要面对未知的危险和几乎告罄的粮食。强行通过?风险巨大。
这是一场赌博。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疲惫而惶恐的族人,又看了看那幽深如同地狱入口的峡谷。粮食的压力,时间的紧迫,以及内心深处一种不愿退缩的执念,最终让他下定了决心。
“准备强攻通过!”林枫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阿栋,挑选二十名身手最好、胆子最大的青壮,持木盾和长棍在前!妇孺和老弱居中!小姑,你带剩下的人断后!”
“陈郎中,你和三叔公待在队伍中间,保护好自己和其他人!”
“所有人,听我号令!进入峡谷后,不许停留,不许喧哗,用最快速度冲过去!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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