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统领犹豫道:“林大人,这里面可有几位……”
“便是皇子犯法,”林念桑截断他的话,“也该与庶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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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赵崇礼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忽然嘶声笑道:“林念桑!你莫要得意太早!你以为扳倒我,这朝廷就清明了?我告诉你,今日我赵崇礼跪在这里,明日说不定就轮到你跪!这官场从来便是如此,你父亲当年不懂,你如今难道还不懂么?”
堂外百姓屏息。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青衣少年。
林念桑缓缓走到赵崇礼面前,俯视着他:“赵大人,你说得对,这官场或许从来如此。”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但‘从来如此’,便对吗?”
赵崇礼被他眼中的锋芒刺得一颤。
“我父亲当年不懂的,不是官场的‘规矩’,”林念桑一字一句道,“而是他太过相信,这世上总该有人守着那点不该丢的东西——比如良心,比如法度,比如对得起百姓交上来的每一粒粮、每一文钱。”
他直起身,面向堂外黑压压的百姓,声音朗朗传出:
“今日这案,审的不只是赵崇礼、孙守义这几个人,审的更是这朝廷的风气!互市之设,本为安边惠民,却成了某些人吸血自肥的窟窿。三十万两雪花银,那是多少百姓的血汗?运出关的铁器,转头就可能铸成刀箭,砍在我大周守边将士的身上!这等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
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堂外寂静片刻,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说得好!”
“林青天!”
声浪一波高过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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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判决下达。
赵崇礼革职抄家,判斩立决。孙守义等一干从犯,或流或斩。另牵扯出朝中其他涉案官员十七人,皆依律严惩。朝廷下旨,即日起整顿互市,重定章程,并派御史常驻监督。
退堂时,林念桑最后一个走出大理寺。
夕阳西下,将他身影拉得修长。阶下那些还未散去的百姓纷纷让道,许多人向他躬身作揖。他一一还礼,脸上并无得色,反而越发凝重。
贴身侍从林安凑近低声道:“少爷,今日之后,您在京中的名声算是立住了。不过……咱们也得罪了不少人。”
林念桑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轻声道:“该得罪的,迟早要得罪。”
他想起离京前,姑母林月如送他出城时说的那番话。
那时姑母已病重,却执意要到长亭相送。她握着他的手,瘦削的手指冰凉:“念桑,此去北境,你记住两件事。第一,查案要‘明察秋毫’——证据要实,链条要全,让人无可辩驳。第二……”她咳嗽几声,目光却锐利如刀,“要懂得‘借势’。你年轻位卑,单打独斗必败无疑。但皇上的决心、百姓的怨气、朝中清流的声望,这些都是‘势’。借好了,便是东风。”
他确实借了势。
那封血书,他故意让人抄录多份,在京城茶楼酒肆悄悄流传,激起民愤。查案途中,每有进展,便通过可靠渠道透给几位素有声望的御史言官,让他们在朝堂上造势。搜到关键证物后,他星夜兼程返京,直入宫门,将证据面呈皇帝,不给任何人转圜之机。
每一步,都踩在关键处。
这不是莽撞的热血,而是冷静的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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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经过朱雀大街,林念桑忽然让车夫停下。
他下车,走向街角一个卖炊饼的老汉。那老汉的摊子冷清,正低头揉面,见有人来,忙擦手起身:“官爷要炊饼么?刚出炉的,热乎着。”
林念桑要了两个,付钱时多给了几文。
老汉连连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官爷,小老儿不能多收……”
“老人家,”林念桑温声道,“今日大理寺审的互市案,您听说了么?”
老汉动作一顿,抬起头,昏花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听、听说了!说是贪官都抓起来了,往后咱们北边互市要清明了!”他激动得手有些抖,“官爷您不知道,小老儿的儿子就是跑北边贩茶的,前年被那些官匪敲诈得血本无归,回来就病倒了,如今还躺着……这下好了,这下可好了……”
他说着,竟抹起眼泪来。
林念桑沉默片刻,将钱轻轻放在摊上,转身离去。
坐上马车,他握着尚有温热的炊饼,久久未动。
林安小声问:“少爷,怎么了?”
“我在想,”林念桑低声道,“今日堂上那些大道理,说得再漂亮,其实都不如老人家这几滴眼泪来得实在。”他掀开车帘,回望那渐行渐远的炊饼摊子,“为官一场,若能多护住几个这样的小摊,几个这样的老人家,便算没白穿这身官袍。”
马车驶过渐暗的街道,两旁灯笼次第亮起。
这座繁华帝都,白日里刚刚经历了一场震动朝野的风暴,此刻却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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