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捏着那份来自少府的公文，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泛起褶皱。清单上的物品，蜀锦、珍珠、珍稀药材……每一样都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这不是普通的公务，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阳谋。接，完不成就是无能，刚立下的威信瞬间崩塌；不接，就是抗命，给了对方名正言顺收拾自己的把柄。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张侍郎看着他凝重的脸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巨君，此事棘手。少府那边……水深。以往此类事务，多是拖延敷衍，最终不了了之。此次指名于你，怕是来者不善。若实在为难，老夫或可……”
“不，张公。”王莽抬起头，眼中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下官接下了。”
“你……”张侍郎有些意外。
王莽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既然有人想看看下官的本事，那下官就让他们好好看看。这‘采办’二字，并非只有低声下气、中饱私囊一条路可走。”
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用现代供应链管理和商业谈判的思路，来破解这个古代难题！
他并没有立刻去少府报到或者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而是回到值房，再次铺开绢布，开始挥毫泼墨。不过这次写的不是条陈，而是一份详尽的“招标采购计划书”和一份“供应商合作白皮书”的古代雏形。
首先，他利用均输官署的信息渠道（虽然原始，但聊胜于无），快速梳理了关中乃至周边地区，蜀锦、珍珠、药材的主要产地、大型商队、以及有实力的皇商信息。他摒弃了那些背景深厚、可能早已与少府内部人员勾结的大商号，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一些质量过硬、但规模中等、急于打开局面的“潜力股”商家。
然后，他做了一件在这个时代看来极为“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以均输丞的名义，草拟了一份“招标告示”，言明朝廷（隐去少府，只提为宫廷采办）需采购一批物资，欢迎符合条件的商家前来报价，并详细列出了对物品的规格、质量、交付时间的要求，甚至隐晦地提出了“择优录取，价低质优者得”的原则！
告示并未公开张贴，而是由他信任的阿远和几个新收服的属下，秘密且有针对性地送往那些筛选出来的商家手中。
“少爷，这……这能行吗？不通过少府指定的那些皇商，我们自己找……”阿远有些忐忑。
“放心，”王莽自信道，“那些皇商盘根错节，价格虚高，且未必听话。我们要找的，是能和我们一起‘做事’的人。记住，跟他们谈的时候，姿态放平等，我们是合作，不是索求。强调这是机会，是进入宫廷供应的敲门砖，但前提是，必须保证质量，接受我们的监督，并且价格要公道！”
与此同时，王莽亲自去了一趟少府。
少府衙门的气派远超大司农，里面的官吏也多带着几分内廷的傲气。接待他的是一位姓赵的丞官，态度不冷不热，言语间带着敷衍。
“王丞啊，清单你也看到了，时间紧，任务重，可要抓紧办理啊。若是耽误了宫里的用度，你我可是都担待不起。”赵丞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王莽心中冷笑，面上却无比诚恳：“赵丞官放心，下官定当尽力。只是此次采办数额巨大，品类繁多，为确保质量与时效，下官需要调阅往年同类采办的记录，包括供应商名录、价格、验收标准等，以便参考，避免出错。”
赵丞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板起脸：“往年记录？此乃少府内部文书，岂是外官随意查看的？王丞按清单采办便是，何须多此一举！”
王莽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他故作惊讶：“哦？竟有如此规定？下官初来乍到，确实不知。只是若无旧例参考，万一采办的物品规格、价格与往年有出入，届时验收不过，责任该由谁负？下官人微言轻，怕是担不起啊……”
他这话绵里藏针，既点出了可能存在的猫腻（价格规格不一），又把责任不明的皮球踢了回去。
赵丞官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含糊道：“这个……王丞自行把握便是！总之，按时按质完成采办即可！”说完便借口有事，匆匆打发王莽离开。
王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更加确定，少府内部在这采办事宜上，绝对不干净！对方越是想捂住盖子，他越是要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反衬出他们的无能与腐败！
几天后，秘密的“招标”有了回音。几家被选中的商家在仔细研究了王莽那份“标书”后，虽然觉得这种方式前所未有，但也被其中透露出的“公平”和“机会”所吸引，尤其是王莽承诺的“若合作愉快，可考虑建立长期供应关系”，更是让他们心动。
王莽亲自与这几家商家的代表进行了秘密会谈。他没有摆官架子，而是以合作者的姿态，仔细询问他们的生产能力、货源渠道、质量控制手段。他运用现代商业谈判的技巧，在不压榨对方合理利润的前提下，成功将采购价格压到了一个远低于少府往年记录的水平，并且明确了严格的验收标准和交付时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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