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城下硝烟未散,王莽大破匈奴、火牛阵与“天雷”显威的消息,已如同插上了翅膀,以远超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了大汉疆域。王莽的声望,从朝堂到民间,从军营到市井,被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神坛。“战神”、“天选之子”、“黄帝再世”等各种夸张的名号不胫而走。
然而,王莽本人却无暇陶醉于这滔天盛誉。李肃带来的关于太后病重的密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深知,外患暂平,内政的惊涛骇浪即将掀起。太后王政君,不仅是他的姑母,更是他权力之路最稳固的基石和最重要的庇护伞。她的病情,就是一个极其敏感而危险的权力交接信号弹。
他必须立刻返回长安,一刻也不能耽搁!
王莽以雷霆速度处理完定襄的善后事宜:重赏有功将士,妥善安置伤员,加固城防以防匈奴卷土重来,并将那位叛徒周苛的家族连根拔起,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同时,他命令李肃暂代北地郡军事,密切关注匈奴动向。
随后,他带着那五百北军精锐,押解着部分匈奴俘虏和缴获的旗帜战利品,踏上了返回长安的征程。这一次,他不再低调,而是打出了全副仪仗,大将军的旌旗迎风招展,队伍浩浩荡荡,故意放慢速度,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赫赫武功,感受到他的无上威仪。
沿途所过郡县,官吏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欢呼“大将军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王莽时而骑马缓行,向人群挥手致意,显得平易近人;时而端坐车驾,面容肃穆,彰显威仪。他巧妙地利用这场凯旋巡游,进一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民间影响力。
当他终于抵达长安城外时,眼前的阵仗更是空前。以孔光为首的文武百官,以及众多宗室王侯,早已奉命在城外十里长亭等候迎接。场面盛大,礼仪隆重,但王莽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份盛大之下,涌动着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敬畏、谄媚、嫉妒、恐惧,以及深深的审视。
“恭迎大将军凯旋!”以孔光为首,百官齐声高呼,躬身行礼。
王莽从容下车,亲手扶起孔光,语气谦和:“孔公及诸位大人多礼了,莽愧不敢当。此番获胜,全赖陛下洪福,太后庇佑,将士用命,莽何功之有?”他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但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属于胜利者和实力掌控者的自信与威严,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他没有立刻进城,而是先在城外举行了献俘仪式,将匈奴俘虏和战利品展示给京城军民,再次引爆了全城的狂欢。随后,他才在百官的簇拥下,进入长安,直赴长乐宫。
长乐宫内,药味弥漫。太后王政君卧于凤榻之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王莽进来,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巨君……你……回来了。”太后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臣,幸不辱命,已击退匈奴,特来向娘娘复命!”王莽跪在榻前,语气沉痛而恭敬,“娘娘凤体违和,臣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
太后摆了摆手,喘息着说道:“好……好……你做得很好……比哀家想的还要好……有你在,这大汉江山,哀家……也就放心了……”
这话语中的托付之意,已然非常明显。旁边的几位宗室王爷和重臣,如富平侯张放、成都侯王商等人,眼神都微微闪烁。
太后歇了片刻,继续道:“哀家这身子……怕是不中用了。皇帝……唉……这朝政……巨君,你如今是大将军,又立下不世之功,这担子……你要替哀家,替陛下……扛起来……”
“娘娘!”王莽伏地,声音带着哽咽,“娘娘定能凤体安康!朝中尚有诸位宗室长辈与股肱之臣,莽年轻识浅,唯恐有负娘娘重托!”他再次表演了经典的“辞让”戏码。
“不必……再推辞了……”太后闭上眼,似乎极为疲惫,“哀家……与陛下……已有共识。即日起,由大将军王莽……录尚书事,总领朝政……一应军国大事,皆由大将军……决断……”
录尚书事!这意味着王莽正式获得了决策国家政务的核心权力,与丞相、御史大夫等最高行政官职权限重叠且更具优势,是真正的权臣标志。
“臣……领旨!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莽知道火候已到,不再推辞,重重叩首。
从长乐宫出来,王莽脸上的悲戚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深邃。他手持太后懿旨和皇帝诏书,直接前往尚书台,开始了他的“总领朝政”。
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急于安插亲信或排除异己,而是以“稳定朝局、共度时艰”为由,召集了包括孔光、几位宗室王爷以及在朝中颇有清望的老臣,组成了一个“临时辅政议事会”,表示重大决策会与众人商议。
此举看似分权,实则高明。既安抚了潜在的反对势力,避免了过早的激烈冲突,又将决策过程置于一个看似“集体”的框架下,实际上最终拍板权仍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他利用自己远超时代的见识和信息处理能力,往往能在议事中引导话题,让他的想法最终成为“集体”的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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