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目光坦然扫视众人:“亮若首鼠两端,心存异志,何必献此需耗时费力、倾注心血之长远方略?又何必亲身犯险,深入敌后劫粮?直接在吴侯面前巧言令色,谋一安逸显职,岂不更易?所谓‘客卿’、‘外人’之疑,实乃未将亮视为同舟共济之人也!”
他语气渐转激昂:“江东非仅孙氏之江东,亦是在座诸公与百万生民安身立命之所在!抗曹大业,更非一人一家之事,乃关乎天下气运,汉室存续!亮之方略,是基于天下大势、敌我优劣,为江东谋万世之安,为吴侯谋王霸之业,亦是为这乱世寻一出路!若因此策艰难、前景未卜,便因噎废食,或只因亮出身外来便疑虑不用,则江东自固可矣,然欲与曹贼争衡天下,逐鹿中原,恐……难矣!”
周瑜指尖摩挲茶盏的动作骤然停滞,眼底冷意更甚——诸葛亮这番话,句句点破江东局限,字字彰显其王佐之志,这般格局,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今日他赢了辩难,日后便更难制衡。
议政堂内一片寂静。张昭、顾雍等人面色变幻,那出言的武将也一时语塞。诸葛亮这番话,情理兼备,既表达了个人立场,又将问题提升到了江东未来命运的高度。
孙权深深地看着诸葛亮,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欣赏,有权衡,最终化为一声朗笑:“哈哈,好!孔明先生肺腑之言,可谓光明磊落,谋国深远!些许流言疑虑,今日当可休矣!先生之才之志,孤深知之。日后江东大业,还需先生与诸卿同心协力,共抗曹贼!”
主公一锤定音,风波暂息。周瑜亦起身,面带笑容:“孔明先生见识超卓,忠心可鉴,瑜亦佩服。日后军务政略,还需多与先生商议。”只是那笑容之下,目光越发深沉。诸葛亮的应对,不仅化解了刁难,反而进一步赢得了孙权的认可,也展露了其难以动摇的意志与格局。这让他感到,这位卧龙,比他预想的更难驾驭,也……更具威胁。
经此一“辩”,诸葛亮在江东的地位更加稳固,但也彻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与本土部分势力的隔阂并未消除,反而因这次正面交锋而更加微妙。周瑜的敌意由隐转深,未来的博弈,必将更加凶险与直接。而诸葛亮,则在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礁密布的江东水域中,稳稳地落下了自己的锚,目光已然投向更远的荆州与益州,以及北方那愈加汹涌的曹魏波涛。南北潜流的交汇,似乎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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