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魏武定七年六月初八
东魏太极殿内外,气象恢宏如凝铸的青铜礼器。
殿外,千余名虎贲卫士手持长戟,沿丹陛两侧直排至朱雀门,银甲在日光下映出森冷寒光。
御道两侧,文武百官按品阶分班肃立,无人敢擅自抬头。
殿内,九锡礼器——大辂、衮冕、彤弓、鈇钺之属,由内侍抬着,陈于殿中左侧。
随着礼乐声起,元善这个东魏名义上的九五至尊被内侍的搀扶下登上御座,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含章殿。
元善玄色龙袍拖曳过金砖,却似拖着千斤锁链,他抬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宫卫,半数是高澄的心腹,连殿内的乐师,都得看崔季舒的眼色行事。
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殿内的檀香混着甲胄的冷味,呛得他胸口发紧,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
“陛下,吉时已到,请颁诏。”
内侍躬身提醒,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不敢违抗的催促。
元善见点头,指尖颤抖着示意内侍展开诏书。那明黄卷轴缓缓舒开,内侍的嗓音拔高,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
渤海王高澄,承神武之烈,辅弼朕躬,平定侯景之乱,收复河南十三州,
内安黎庶,外慑强敌,功勋彪炳,光昭日月。
今特晋封齐王,进位相国,总摄军国机务!
赐九锡之礼,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食邑十万户,
钦此!
诏声落,元善从御座上看着下方男子,正撞进高澄的目光,那目光从阶下投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灼人与得意,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囊中之物的窘迫。
高澄稳步出列,紫绶相国朝服的衣摆扫过金砖,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身形挺拔,立于殿中,面对龙椅,却未行三叩九拜之礼。
仅躬身一揖,声音洪亮得盖过了群臣的呼吸:
“臣高澄,谢陛下隆恩。”
这声谢恩,没有半分谦卑,反倒像一种宣告。元善见慌忙抬手,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
“齐……齐王平身……从今往后,朝政尽付齐王,朕……朕无忧矣。”
元善说到“无忧”两字时,牙齿都在打颤,
目光死死盯着高澄的靴尖,生怕再对上那双能吞噬一切的眼睛。
陈元康从内侍手中捧过鎏金齐王印玺与相国令牌,快步上前。
单膝跪地,将印玺高举过头顶,语气恭敬得近乎虔诚:
“齐王,印玺在此,请受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一处,像是在提醒所有人,
高澄俯身接过印玺,指尖触及鎏金纹饰时,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
他缓缓举起印玺,对着殿外朗声道:“承陛下旨意,即日起,本王总摄朝政,凡军国大事,皆由本王决断!”
话音刚落,殿外虎贲卫士齐齐举戟,高呼:“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声浪掀得殿内宫灯摇曳,文武百官闻声,
齐齐躬身叩拜:“恭贺齐王,社稷永固!”
黑压压的人群如波浪般起伏,那股声势,比任何时候的朝贺都更汹涌、更整齐,没人敢有半分迟疑,没人敢流露半分异议。
元善见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那道被万众所瞩目的身影,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是皇帝,却连阻止这场朝拜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被这宏大的、属于高澄的仪式,碾压得毫无存在感。
就在这时,元善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百官阵列的末尾,高洋就站在那里,
他身形不算起眼,甚至刻意缩了缩肩膀,仿佛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元善见与他目光相接的刹那,心脏猛地一缩。
高洋的眼神里没有高澄的张扬,没有陈元康的谄媚,甚至没有百官的敬畏。
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寂,像藏在暗处的刀锋,看似不起眼,却让人莫名心悸。
他慌忙移开视线,只觉得那道沉默的身影,比眼前高澄的得意、百官的朝拜,更让他感到不安。
“子进!”
高澄的声音打断了元善见的思绪,他转头看向陈元康,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却透着掌控一切的威严。
“九锡之礼,尽快备齐,三日后送至齐王府。”
“是,齐王,臣即刻督办。”
陈元康躬身应下,起身时特意看了一眼高洋,
“二公子,随我一同去清点礼器吧。”
高洋没有应声,只是缓缓抬起头,对着高澄微微颔首,动作迟缓却利落。
齐王府内,酒筵初开,高澄身着锦缎王服,腰间佩玉铿锵,满面喜色端坐主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下方的众人说道:
“今日得册齐王,全赖诸位鼎力相助!来这杯,敬诸位!”
陈元康率先起身附和,举杯齐眉,语气沉稳却满含敬意:
“齐王承天顺人,进位之举实乃朝野归心!公今威德布于四海,群僚莫敢不服,他日登临大宝,必能安邦定国、抚佑万民,我等愿誓死追随,共辅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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