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急促的敲门声像鼓点般砸在陈府新漆的大门上,也砸在了刚刚入睡的陈文强心头。门外,是从房山煤窑连夜骑马奔回的陈家大郎,他浑身沾满泥污,脸上带着一道血痕,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三叔!矿上……出大事了!”
陈文强一个激灵坐起,睡意全无。他披上外衣,快步来到前厅,只见灯火下,侄儿陈大郎气喘吁吁,眼神里满是后怕与愤怒。
“慢点说,怎么回事?是人伤了,还是矿塌了?”陈文强按住侄儿的肩膀,声音沉静,但内心已掀起巨浪。这小小的煤窑是他们陈家“黑金”梦的起点,也是目前最大的现金来源,一旦出事,不仅钱财打水漂,更可能引来官非,万劫不复。
陈大郎灌下一大口凉茶,喘息着道:“不是矿塌,是……是‘黑山帮’那群杀才!他们趁夜摸来,砸了咱们的洗煤池,还打伤了两个守夜的工人,放话说,再不交出提炼‘石炭精’(指初步洗选后的精煤)的方子,下次就……就点了我们的工棚!”
陈文强眼神一厉。黑山帮是房山一带的地头蛇,主要做柴炭生意,陈家煤窑的出现,尤其是经过土法洗选后燃烧效率更高、烟尘更少的“石炭精”,严重冲击了他们的市场。之前的几次小摩擦,陈家靠着让出部分零散市场和年小刀带着几个机灵伙计的“周旋”,算是暂时压了下去。没想到,对方这次直接下了狠手。
“人伤得重不重?”
“胳膊腿断了,已请了郎中瞧过,性命无碍。”
“那就好。”陈文强略松半口气,只要没出人命,就还有转圜余地。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与现代商业思维格格不入的冷光,“看来,光是防守和让利,喂不饱这些豺狼。”
次日,陈文强并未立刻赶往房山,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他先是让大嫂支了双倍的汤药费给受伤工人家属,稳定内部人心。随后,他找来了年小刀。
如今已是陈家“市井事务总管”的年小刀,穿着一身簇新但依旧掩不住痞气的绸衫,听完陈文强的描述,嘿嘿一笑:“东家,早就该如此了!那黑山帮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您之前总讲究什么‘和气生财’、‘市场规律’,他们懂个屁!就认得拳头和银子!”
“这次不光要拳头,”陈文强淡淡道,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了一个圈,“还要让他们腾到骨子里。小刀,你找些信得过的弟兄,分成两路。一路,去查黑山帮的命脉——他们最大的柴炭仓库在哪里,主要给哪几家大户供货,运输路线怎么走。另一路,散出消息,就说我们陈家煤窑,欲寻几个有实力的合伙人,共同开发新的‘高效煤饼’,利润嘛,好说。”
年小刀眼珠一转,已然明白:“东家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边挖他墙脚,一边断他粮道?妙啊!”
“记住,”陈文强叮嘱,“查要查得隐秘,散消息要散得张扬。另外,从账上支笔银子,去寻几个退下来的老衙役,或者与县衙刑房、户房书办有些关系的,不必他们做什么,混个脸熟,关键时候能递句话就行。” 穿越而来的他深知,在这个时代,白道黑道,有时只是一线之隔,打点不到位,再占理也可能吃亏。
年小刀领命而去,动作麻利。
与此同时,陈府另一项产业——由二嫂李氏主持的“陈氏工坊”打造的高效煤炉,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机遇。
恰逢连日阴雨,天气骤然转寒。怡亲王府邸一处偏殿,因原有炭盆取暖效果不佳且烟尘颇大,几位在此整理古籍的幕僚先生冻得手脚发麻,连连抱怨。管事太监想起近日京城传闻,说南城有一陈姓人家所制“聚暖炉”,火力旺,耗煤省,还极少烟呛,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派人买来了几个。
这一用,效果立竿见影。偏殿内很快温暖如春,且空气清爽。更为精巧的是,炉子上方设计的环状热水槽,随时能提供温水盥洗沏茶,深得几位文人先生的欢心。
消息很快传到恰亲王胤祥耳中。这位以务实、干练着称的“常务副皇帝”,正被繁杂的政务和恼人的“老寒腿”折磨,对取暖之事尤为上心。他亲自来看了一眼,摸了摸那温润而不烫手的炉壁,又看了看炉内燃烧充分、泛着蓝火的煤饼,眼中露出讶异之色。
“这炉子,有点意思。比宫里的手炉、脚炉实惠,比寻常炭盆干净暖和。是何人所制?”
管事太监忙回:“禀王爷,是南城一个叫陈文强的商家,他家还做着紫檀家具和古筝教习的营生。”
“陈文强?”胤祥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稍一回忆,便想起似乎十三福晋提过,府里新添的那几件样式新颖、做工扎实的紫檀小件,还有前些日子请来府中献技、筝曲令人耳目一新的乐师,都与此人有关。“倒是个多才多艺的……去,传个话,就说王府需采购一批这样的煤炉,先定……一百个吧。让他们府上能主事的,来个人对接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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