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一页页撕下,翻过了1991年最后一张。
腊月的寒风卷着地上的碎纸屑,在江州机械厂的灰色围墙外打着旋。年关将近,空气里除了凛冽,更多了一丝躁动不安的期盼。车间里,老师傅们谈论的不再只是家长里短和厂里那点奖金,偶尔会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关于南方、关于股票的词汇,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闪烁着好奇与警惕。
林一知道,那场即将席卷一切的狂潮,其前奏的微澜,已经开始荡漾。
他床板下的积蓄,通过外汇券的倒卖,已经重新爬升到了两千多元。这笔钱在当下不算小数,但若想在那场即将到来的资本盛宴中占据一席之地,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杠杆,需要更快地积累资本。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南方。这一次,不再是隔着信封的试探,他需要更直接的信息,更快的反应速度。
一个休息日,林一穿上最体面的一套蓝色涤卡中山装,揣上五百块钱,坐上了南下的长途绿皮火车。车厢里拥挤不堪,混合着汗味、烟味和泡面味。他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尚显荒凉的田野,内心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目的地,是距离江州最近、也已初具开放雏形的沿海城市——鹭岛。
三天两夜的颠簸后,火车嘶鸣着驶入鹭岛站。扑面而来的空气湿润而咸腥,带着与内陆城市截然不同的活力。街道上,行人的步伐更快,穿着更大胆,沿街的店铺招牌也更加花哨。一种“搞钱”的氛围,无声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林一没有浪费时间。他按照前世模糊的记忆和报纸上零碎的信息,找到了鹭岛最早形成的、自发性的证券交易聚集点——位于老城区一条僻静小巷里的“工人文化宫茶座”。
这里与江州那种偷偷摸摸的黑市截然不同。茶座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穿着西装夹克、梳着油头的人和穿着工装、一脸精明的人混坐在一起,面前摆着的不是茶壶,而是一张张手写的价格单,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国库券、债券,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极少数“内部股”或“集资券”的名称。
讨价还价声,计算器的按键声,钞票点验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原始而狂热的资本序曲。
林一深吸一口气,融入其中。他不动声色地听着,看着,快速吸收着信息。他发现,这里国库券的价格已经和银行兑付价相差无几,利润空间微乎其微。但另一种东西,开始吸引他的注意——那些印刷粗糙、只在极小范围内流通的“股权凭证”或“集资收据”。
他凑近一个正在唾沫横飞推销“鹭岛侨联大厦集资券”的中年人。
“同志,这个怎么说法?”
那人打量了一下林一,见他年轻,但眼神沉稳,不像雏儿,便压低声音:“侨联大厦,知道吧?市里重点工程!现在内部集资,一块钱一股,等大厦建好分红,稳赚不赔!比存银行强多了!”
林一不置可否。他清楚这类早期集资的风险,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坑。但他要的,不是长期分红,而是信息差和流动性溢价。
他花了半天时间,在不同的茶座和几个私下交易的“经纪人”之间周旋,用身上带来的大部分现金,谨慎地收购了几种他认为相对靠谱、且在圈内有一定认可度的“内部股”和“集资券”。这些凭证此刻价格极低,有些甚至按面值打折出售。
他赌的,不是这些企业真能创造多少利润,而是赌这股“股份制”的热风会越刮越猛,赌这些凭证在信息进一步扩散后,会有人接盘。
这是一种刀尖上的舞蹈,风险极大。但他别无选择。时间不等人。
在鹭岛的最后一个下午,他站在邮局里,准备给江州的宋清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并汇回去一百块钱。就在他填写汇款单时,旁边两个穿着时髦夹克、明显是“倒爷”模样的人的对话,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
“……妈的,申城那边风声更紧,认购证?听说要搞,但具体啥时候、怎么搞,没准信儿啊!”
“等呗!我表哥在那边银行,一有消息立马打电话!这玩意儿要是真的,那就是天上掉金子!”
“就怕赶不上头啖汤……”
申城!认购证!
林一握笔的手微微一颤,墨水在汇款单上洇开一个小点。
他猛地抬起头,那两人已经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邮局。
果然!消息已经开始在特定的圈子里流传了!虽然还是“听说”,但空穴不来风。历史的轨迹,正沿着他记忆中的方向,坚定地前行。
他迅速填好单据,将信和汇款单递进窗口。心里那个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计划,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必须尽快回江州,集中所有资源,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
几天后,风尘仆仆的林一回到了江州。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行动。
他首先将手中从鹭岛收购来的那些“内部股”和“集资券”,在江州本地刚刚萌芽的、仅限于极少数人知道的私下交易圈里,以高出收购价30%到50%不等的价格,迅速抛售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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