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改贷款如同一股强劲的活水,注入了红星厂几近干涸的血管。沉闷已久的厂区,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瞬间沸腾起来。
崭新的自动化生产线设备从德国和日本陆续运抵,开箱、安装、调试,车间里充满了技术人员和外籍工程师交流的嘈杂声与机器运行的嗡鸣。新的招工启事贴出,前来应聘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张文远带着人事科的同事忙得昏天暗地,筛选、面试、培训,一批批新鲜血液注入进来。
林一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各个关键节点间高速旋转。他不仅要盯紧新生产线的安装进度,还要协调吴县老厂区人员的最终分流和安置,处理因规模急剧扩张而带来的管理难题,以及应对各方因这笔“巨款”而投来的或羡慕、或审视、或觊觎的目光。
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宋清看着林一眼底的青色越来越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心里那份担忧与日俱增。她尝试着在晚饭时多找些话题,试图让他放松,但林一的思绪显然还缠绕在厂里那些千头万绪的事务上,回应往往简短而心不在焉。
一次,她鼓起勇气,在他对着图纸皱眉时,轻声建议:“要不要周末休息一天,出去走走?听说外滩那边……”
“没空。”林一头也没抬,手指敲着图纸上的一个参数,“下周一新生产线要试机,很多准备工作还没到位。”
宋清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看着他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地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他手边,转身离开了书房。
一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她感觉自己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那个充斥着机器、订单、贷款和竞争的世界,她看不懂,也帮不上忙。
与此同时,宋清母亲也将女儿的落寞看在眼里。老人不懂什么企业管理、市场竞争,她只看到女婿越来越忙,女儿越来越沉默。一种基于传统观念的担忧,让她在某天晚饭后,趁着林一去阳台接电话的间隙,拉着宋清的手,低声絮叨:
“清清,妈知道你心疼小林。可这男人啊,心思不能全扑在外头。你们这结婚也……(她顿了顿,意识到两人并未正式结婚)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总得考虑要个孩子了。有了孩子,家才像个家,男人的心也才能更定下来。”
孩子?
宋清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绯红。她不是没想过,但在林一如此忙碌、压力巨大的时候……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妈,现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一他太忙了……”
“忙也不是借口!”母亲语气带着几分固执,“再忙,还能不要家了?你看他现在,几天都跟你说不上几句话,这哪行?你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母亲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宋清本就波澜微漾的心湖。夜里,她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林一沉重而疲惫的呼吸声,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一丝迷茫和不安。她渴望的,是那个在江州筒子楼里,会对她温和笑着、会笨拙地塞给她水果的林一,而不是眼前这个被事业裹挟、渐行渐远的背影。
林一并非没有察觉到宋清的情绪变化。只是,新生产线试机在即,容不得半分差错。他将那份愧疚和无奈压在心底,告诉自己,等忙过这阵,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然而,就在新生产线首次联动试机的前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门来。
之前被红星厂兼并的吴县老厂里,几个当初选择拿钱走人、但心里一直不服气的老工人,不知被谁煽动,联合了一些对安置方案不满的家属,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浦东红星厂的大门口,打着“黑心资本家,侵吞集体资产,坑害下岗工人”的横幅,堵住了厂门,要求“重新谈判”,提高补偿标准。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哭闹声、咒骂声、围观者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引来了不少路人和附近工厂的人驻足观看。保安试图维持秩序,却险些与情绪激动的工人发生冲突。
老周气得脸色铁青,就要打电话找人“平事”,被林一厉声制止。
“不能硬来!”林一站在办公楼窗口,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眉头紧锁。他深知,这种事处理不好,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都可能毁于一旦。
“去,把带头的那几个请到会议室。态度客气点。”林一沉声吩咐老周,然后对张文远说,“文远,把当初吴县厂的资产清单、债务明细、安置方案的所有文件,全部拿到会议室。还有,通知当地镇政府驻申城办事处的同志,请他们过来协助处理。”
安排妥当,林一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走向会议室。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关乎人心,也关乎红星厂的声誉。
会议室内,火药味十足。几个带头的老工人情绪激动,拍着桌子指责林一“过河拆桥”、“榨干工人的血汗”。
林一没有动怒,他示意张文远将厚厚一摞文件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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