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化身成一个偶尔接些缝补浆洗活计的寡居妇人,凭借着混沌珠赋予的、对他人情绪和意图的精准把握,以及那份与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冷静,她很快就在市井妇女和底层小吏中建立起一个微妙的信息网络。她能听到关于魏王健康状况的流言,能捕捉到贵族间联姻背后的政治交易,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魏国朝廷对秦、赵等国的真实态度——一种混合着恐惧、嫉恨与无力挽回颓势的复杂情绪。
而赵政,这半年则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蜕变。混沌珠在大梁这座充满历史厚重感和智慧交锋的都城中,似乎找到了更丰富的“食粮”。它不仅引导赵政汲取那些古战场残留的杀伐之气强化体魄,更开始将一种新的“养分”——那些沉淀在古籍竹简(他们租住的院落前任主人是个落魄文人,留下些许残卷)、那些萦绕在士人辩论中的智慧碎片、那些属于魏国曾经辉煌的法度与谋略的余韵——加以提纯,融入赵政的意识。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记忆地图和路径。他开始尝试理解那些士人口中晦涩的纵横之术,分析魏国律法中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的条款,甚至在脑海中推演历史上着名的桂陵、马陵之战。混沌珠像是一个无声的老师,将庞杂的知识去芜存菁,以最直接的方式烙印在他的思维里。他的眼神愈发深邃,沉默的时候,仿佛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思考。
有时,赵姬深夜归来,会看到赵政就着微弱的油灯,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划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和线条,那可能是简化的大梁城防图,也可能是某种兵阵的推演。
“魏之衰,非兵不利,非城不坚,在法弊而士空谈,在君疑而将不用命。”某天,赵政忽然对赵姬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赵姬心中震动,她知道,这绝非一个四五岁孩童能有的见识。混沌珠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催熟着一个天生的统治者。
这半年里,他们也并非全然安稳。魏国对秦国的警惕和敌意远超韩国,城内不时有清查秦国细作的行动。有一次,差役几乎要查到他们院落,是赵政提前感知到混沌珠传来的强烈警兆,两人连夜转移,在城东一处更破败的里巷躲藏了数日,才避过风头。
半年时间,弹指而过。当大梁城飘起第一场小雪时,赵姬意识到,他们必须离开了。魏国并非久留之地,这里的局势过于复杂,盘查也越来越严。更重要的是,混沌珠传递的某种模糊预感,以及她收集到的关于秦国政局可能发生变动的风声,都指向了他们需要继续向西。
离开大梁的那天,天空阴沉。赵政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城门,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要将这座中原雄城的一切——它的强大,它的衰朽,它的智慧,它的弊端——都刻入脑海。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 (公元前255年)
周东亡,秦取其器九鼎。
燕孝王卒,燕王喜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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