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股湿冷的潮气往土地庙钻。林九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渗——这冷不是山里夜风的凉,是带着点腥气的阴寒,和老井里、山洞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怀里的青铜短刀硌得胸口发疼,刀身凉得像块冰,没有了之前的温热。林九摸了摸刀身的铜锈,心里总悬着块石头:昨晚从后山回来时,那“咚咚”的心跳声还在耳边绕,邪祟被百草灰压着,却能让寒气渗到村里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冲破压制。
“呜呜……哇……”
一阵孩子的哭声突然从村西头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林九猛地坐起身,竖起耳朵听——是王寡妇家的孩子小石头,才三岁,平时睡得沉,很少半夜哭。
他抓起靠在神像旁的柴刀,快步往村西头跑。雾气比前半夜更浓了,脚下的石板路滑得很,好几次差点摔在张屠户家的院墙外。那破屋的门帘又在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往外扒,可林九没工夫管——孩子的哭声越来越急,还夹杂着王寡妇的哄劝声,透着股慌。
“小石头!别哭了!娘在呢!”王寡妇的声音带着颤,林九刚跑到院门口,就看见她抱着孩子在院里转圈,小石头攥着她的衣领,脸埋在她怀里,哭得嗓子都哑了。
“王婶,咋回事?”林九走进院,就闻到股淡淡的腥气,和老井里的味道一样。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撒在院坝的糯米泛着点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过。
“不知道啊!刚才还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醒了,怎么哄都没用,还说‘有黑影子抓他脚’!”王寡妇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九子,你快看看,是不是那东西又来害孩子了?”
林九接过小石头。孩子浑身发烫,小脸通红,闭着眼睛哭,手还在往身后抓,像是真有东西跟着他。他从怀里掏出菖蒲,放在小石头鼻子下让他闻了闻——菖蒲的辛辣味冲得孩子打了个喷嚏,哭声稍微停了点,却还是没睁眼。
“别怕,叔在呢。”林九抱着孩子,走到屋里。油灯下,他看见孩子的裤脚沾着点黑灰,像是从什么脏地方蹭来的。他用手指蹭了点灰,凑近鼻尖闻了闻——是祠堂里的香灰味!
祠堂在村东头,是村里最老的建筑,平时只有祭祖时才开门,里面放着村里祖辈的牌位,阴森森的,晚上没人敢靠近。小石头从来没去过祠堂,怎么会沾上香灰?
“王婶,小石头今晚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林九问道。
王寡妇摇着头,急得直搓手:“没有啊!我跟他睡一个屋,灯灭了就没动过,他怎么会沾上香灰?难道是……是那东西把他带过去的?”
林九心里一沉。邪祟不仅能通过梦魇影响人,还能在人睡着时“勾魂”?要是真这样,村里的孩子就危险了。他抱着小石头,又掏出点糯米,撒在孩子身上——糯米碰到孩子的衣服,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落在了热铁板上,孩子的哭声突然停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娘……”小石头的声音哑得很,伸手抱住王寡妇的脖子,“我看见个黑影子,穿长袍,没有脸,抓着我的手往黑房子里拉,里面有好多牌位,还有血……”
黑房子、牌位、血——肯定是祠堂!林九站起身,握紧了柴刀:“王婶,你看好小石头,我去祠堂看看。”
“九子,你小心点!祠堂里邪乎得很,要是有啥不对,你就赶紧回来!”王寡妇拉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担心。
林九应了声,快步往村东头走。雾气里,祠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座青砖瓦房,屋顶的瓦片都快掉光了,门是两扇破旧的木门,上面挂着把生锈的铁锁,平时都是锁着的。
可现在,铁锁开了,掉在地上,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点微弱的光,像是有人点了灯。林九放慢脚步,走到门边,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写东西。
他轻轻推开木门。祠堂里,供桌上的油灯亮着,火苗“噗噗”地跳,映着桌上的牌位,影子在墙上晃,像是一个个站着的人。供桌前,有个黑影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地上画着。
“谁在里面?”林九大喝一声,握紧了柴刀。
黑影猛地转过身。林九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破旧长袍的人,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手里拿着一根沾着血的木枝,地上画着一道扭曲的符——和魇纸人碎片上的符号一模一样,只是这道符是用鲜血画的,在油灯下泛着暗红的光,透着股诡异的邪气。
“你是……张屠户?”林九愣住了。这长袍的样式,和张屠户死时穿的那件很像,只是更破,上面还沾着点黑灰。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头发分开一点,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是灰白色的,没有瞳孔,像是死人的眼。他举起沾着血的木枝,朝着林九的方向指了指,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堵在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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