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陶杯中的茶汤还剩小半,袅袅热气在昏黄的油灯光晕里打着旋儿。苏晚捧着杯子,指尖残留着茶汤带来的温润触感,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确实被那奇异的“道理”安抚了大半,但内心的波澜却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汹涌。
江凡那句“修的,是道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三百年来坚如玄冰的道心上,激起了连绵不绝的涟漪。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斥之为魔头蛊惑人心的妄言,可眼前这杯由野草、霜花、落梅煮出的神异茶汤,还有那枚击碎了她骄傲的瓜子壳,都成了最有力的无声证词。
她沉默着,冰魄般的眸子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掩着其中的迷茫与挣扎。
江凡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心潮起伏,自顾自地将壶里剩余的“涤魂煮雪”倒进自己杯中,又拿起那本破旧的《茶经》,随意翻看着,手指在泛黄的纸张上划过,像是在抚摸某种古老的韵律。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夜晚的寂静。茶馆内一片狼藉虽被江凡以“万物归元手”大致复原,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气和灵力震荡后的余波,依旧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颠覆认知的战斗。
几天后。
忘忧茶馆照常开门。破损的茅草顶被修补过,糊窗的油纸也换了新的。那几个侥幸活命的茶客,只记得那晚风雨极大,雷声吓人,茶馆的灯灭了,他们好像被震晕了过去,醒来时身上有点酸痛,但无大碍。江先生说是风太大吹倒了东西,还免了他们那晚的茶钱。凡人的记忆如同水面的浮萍,容易被风雨搅乱,更容易被更现实的生计所覆盖。
苏晚成了茶馆里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她穿着一身江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素面朝天,坐在柜台后最角落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江凡解除了对她身体行动的限制,但“缚灵锁神诀”依旧牢牢禁锢着她的灵力和大部分神魂之力,让她比普通凡人女子强不了多少,且一举一动都在江凡的感知之下。
她的“职责”是——擦桌子。
每当有茶客离开,她便默默起身,拿起一块半湿的抹布,仔细擦拭油腻的桌面。动作略显生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与这烟火气十足的茶馆格格不入。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隐忍。
“喂,小娘子!”一个喝得半醉的脚夫拍着桌子,酒气熏天,“再给大爷来盘花生米!顺便……嘿嘿,陪大爷喝一杯?”说着,一只粗糙油腻的手就朝苏晚放在桌边的手腕抓去。
苏晚身体瞬间绷紧,眼中寒芒一闪即逝。若是从前,这等凡人蝼蚁的亵渎之举,一缕寒气便足以让其化为冰雕!可如今,灵力被封,重伤未愈的她,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脏手逼近,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手腕肌肤的瞬间——
“啪嗒!”
一颗炒得焦黑的瓜子精准地打在那脚夫的手背上。
“哎哟!”脚夫吃痛,猛地缩回手,怒目而视。
柜台后,江凡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对着仅有的两三个茶客唾沫横飞地讲着:“……那狐妖娇滴滴一声‘郎君’,端的是酥麻入骨!可咱们李捕头是何等人物?那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见他‘唰’地抽出腰刀……”他手中的惊堂木适时一拍,发出脆响。
打发了脚夫的骚扰,江凡才慢悠悠地瞥了那醉汉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花生米没了,酒也卖完了。要听书,安静点;不听,门在那边。”
那脚夫被江凡那看似随意、却莫名让他脊背发凉的眼神一盯,酒醒了大半,嘟囔了几句,终究没敢再闹,缩着脖子坐了回去。
苏晚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攥着抹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继续低头擦拭着桌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内心那潭死水,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更小的石子,漾开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他……是在护着她?还是仅仅在维护茶馆的秩序?
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给湿漉漉的小城带来一丝暖意。
茶馆没什么客人,江凡靠在柜台后,手里把玩着三颗普通的骰子。骰子是牛骨磨的,边缘有些磨损,点数的红漆也剥落了不少。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骰子在指间翻滚、跳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眼神却有些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晚坐在角落,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江凡。她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本更薄更破的小册子,封面模糊,隐约可见一个歪歪扭扭的“赌”字。
《赌经》?苏晚心中警铃微动。这魔头,又在琢磨什么新的“邪术”?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身材佝偻、愁眉苦脸的老汉走了进来,是常客老张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布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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