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股墨汁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还隐隐约约掺着点檀香。
窗户开着,能看见外面几竿竹子。
她就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把怀里抱着的桃木书匣放在膝盖上,心里有点打鼓。
这差事是袁克定派的,让她来伺候二公子笔墨,说是二公子最近迷上了扶乩请仙这类事,找个寺里来的“坤道”显得更合适。
她知道自己就是个眼线,可头一回正式当差,还是在这种地方,难免紧张。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
无尘赶紧站起来,垂着头。
“哟,有人在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带着点随意。
无尘抬头一看,愣住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桥洞底下把她拉进去躲藏的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男人!
他换了件青灰色的长衫,还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手里没拿箫,倒是捏着个小巧的紫砂壶。
怎么又是他?无尘心里咯噔一下,这宫里碰见一回是巧,怎么连着两回都在这种当差的地方碰上?
无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含糊地说:“是……是大公子吩咐,让我来伺候二公子笔墨。”
对方听后,也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在门口。
他脸上那点惯有的懒散笑意瞬间淡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大哥袁克定突然“好心”给他找个广济寺的坤道来伺候笔墨,说是陪他研究扶乩。
这本身就可笑。
现在看到来人竟是湖边“偶遇”的那个女子,他立刻就明白了。
那男子随即笑了笑,自顾自地走到书案后头的大椅子上坐下,把紫砂壶放在桌上:
“是你啊。怎么,广济寺的师傅,也到这书斋里来化缘了?”他语气里带着玩笑,倒不像是有恶意。
正说着,门外有个小厮探头探脑,喊了一声:“二爷!您要的朱砂和黄表纸给您找来了,放哪儿?”
“二爷?”无尘听到这称呼,心里猛地一紧。在这新华宫里,能被叫“二爷”的,除了袁克文还能有谁?
那男子冲门口挥挥手:“放门口条案上吧,一会儿我自己拿。”
小厮应声去了。
袁克文转回头,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点意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无尘,“这儿乱得很,也没什么正经笔墨要伺候的。”
他还想跟无尘说什么,却从袖口里滑出一张纸片,飘落在地上。
他本人没注意,起身去门口拿东西。
无尘下意识地看向那张纸。是张挺考究的金边纸笺,上面写着两行字:
岂是蓬山无青鸟,
原来灵犀在人间。
下面落着款:寒云戏笔。
“寒云……袁寒云?!”无尘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下全明白了。
桥洞底下拉她手腕的是他,现在眼前这个吩咐她整理书籍的“二爷”也是他!袁克定让她来“伺候”的,正是这位风流名士袁克文!
父亲临终前那句“别信袁家的人”又一次清晰地响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之前那点莫名的慌乱和好感,此刻显得格外可笑。
她赶紧把目光从纸片上移开,心跳得厉害。
袁克文拿着朱砂和纸走回来,看见无尘脸色有点发白,还低着头,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站着累的话,那边有凳子。”
无尘摇摇头,声音有点干涩:“没……没事。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袁克文看她一眼,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是说:“暂时没了,你先熟悉下地方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他指了指书架,“你要是闲着,帮我把那边几本歪了的书扶正就行。”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摆弄起那些朱砂黄纸,像是要准备扶乩用的东西。
无尘站在原地,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知道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再看他那副闲散才子的做派,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袁克文的侧影,心想:这位二公子,和他大哥,还真是不一样。
可再不一样,他也姓袁。
她知道,从踏进这个书房起,自己算是真正卷进袁家这潭深水里了。
林承启溜溜达达往茶房走,想找人打听点事。
刚绕过假山,一眼就瞧见水榭那儿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二少爷袁克文,另一个,穿着素净的月白衫子,玄色裙子,身板挺直,干干净净的。
那背影他可太熟了,是无尘!
他脚底下像生了根,一下子钉在那儿,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是她,真是她。
可这身打扮?她怎么在这儿?还站在袁克文身边?
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啥滋味。
俩人分开才一天,她就成了袁二公子身边的人?
他们站在一起,一个风流倜傥,一个清冷出尘,看着还挺配……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揪着疼,比上次喝错药还难受。
他想躲开,可脚挪不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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