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的春天，在繁忙与希望中悄然流逝。长安城内的柳絮飘飞，桃花盛开，坊市间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一派盛世将临的繁华景象。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帝国权力中枢的太极宫，却从未真正平静过。
李无垢逐渐适应了这种在军务、朝会与人情往来间穿梭的生活。每日五更上朝，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肃立静听的新贵，而是需要就左武卫防务、玄甲军操练、乃至北疆军情等具体事务发表意见的重臣。他的发言依旧简洁务实，但经过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的点拨，以及自身在系统辅助下的快速学习，言辞愈发沉稳老练，往往能切中要害，连一向以直言敢谏闻名的魏征，偶尔也会对他的某些提议微微颔首。
这日朝会，议题是关于关中地区去岁雪灾后的赋税蠲免核查事宜。这本是户部与地方官府的常规公务，但奏对中，御史台一位姓王的御史，却突然将话题引向了勋贵封邑。
“陛下，”王御史手持笏板，声音洪亮，“去岁雪灾，陛下仁德，蠲免赋税，黎民感戴。然，臣风闻，有勋贵之封邑，借蠲免之机，虚报田亩受损，或纵容家奴，侵吞本当减免于民之赋额，中饱私囊！此风断不可长！臣请陛下下旨，严查各勋贵封邑去岁赋税账目，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许多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站在武官班列中的李无垢。霍国公李无垢，年轻位高，圣眷正浓，其封邑武功县，正是去岁雪灾较重区域之一。这王御史虽未点名，但矛头所向，昭然若揭。
李无垢眼皮都未抬一下，心中冷笑。又是这一套！看来上次“贪渎案”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有些人依旧不死心，想用这种捕风捉影的方式，来打击他这个“幸进”之臣。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新丁，系统地图上，代表王御史的那个光点，与某些关陇旧族出身的官员联系密切，其背后指使者，呼之欲出。
端坐御座上的李世民，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问道：“王爱卿所言，可有实据？”
王御史躬身道：“回陛下，臣……臣乃风闻奏事，为防微杜渐耳！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恳请陛下彻查，以安民心，亦证诸公清白！”
这时，户部尚书戴胄出列奏道：“陛下，去岁各州府赋税蠲免，户部皆有存档，经层层核验，程序完备。王御史所言‘风闻’，恐有不实。然，为示公正，臣愿会同御史台、大理寺，对京畿周边勋贵封邑去岁赋税账目进行抽查，以堵悠悠众口。”
戴胄出身寒门，为人刚正，此法既回应了御史的弹劾，又避免了扩大化，显得公允。
李世民微微颔首：“准奏。便由戴卿牵头，抽查三处封邑账目，结果报朕。无实据而妄劾者，反坐。”
“臣遵旨！”戴胄领命。王御史脸色微变，低头退下。
一场风波，看似被李世民轻描淡写地化解。但李无垢心知，这不过是朝堂博弈的冰山一角。《氏族志》的修订，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这样的皇帝亲信、寒门崛起的代表，自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散朝后，李无垢刚走出太极殿，便被一人拦住去路。来人约莫三十许，面容白皙，眉眼带着几分精明，正是齐王李元吉昔日的心腹，现为太常寺少卿的韦挺。玄武门之变后，韦挺见风使舵，投靠了新主，但其立场暧昧，与一些对现状不满的宗室、旧臣往来密切。
“下官韦挺，见过霍国公。”韦挺拱手笑道，笑容热情却难掩一丝虚伪。
“韦少卿有事？”李无垢停下脚步，语气平淡。
“无事，无事。”韦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只是见今日朝堂之上，有些小人聒噪，攀诬功臣，实在令人不忿。霍国公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岂是此等宵小所能诋毁？下官心中替国公抱屈啊！”
李无垢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王御史风闻奏事，亦是职责所在。陛下圣明，自有公断。李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惧人言？”
“国公爷豁达！”韦挺翘起拇指，话锋一转，“不过，如今朝中，有些人倚老卖老，抱残守缺，对陛下新政阳奉阴违，对国公这等年轻才俊更是多有嫉恨。国公爷还需多加小心才是。下官不才，在朝中还有些人脉，若国公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是赤裸裸的拉拢和挑拨了。李无垢心中冷笑，淡淡道：“韦少卿多虑了。陛下励精图治，群臣用命，何来抱残守缺之说？李某只知尽忠王事，不参与其他。告辞。”说罢，不再理会韦挺，径直向宫外走去。
韦挺看着李无垢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回到左武卫官署，李无垢将朝堂上的风波暂且抛诸脑后，专心处理军务。他审阅着各地送来的军情邸报，尤其是关于突厥动向的消息。渭水之盟后，突厥内部似乎并不平静，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的矛盾有公开化的迹象，一些小部落也开始摇摆不定。但整体而言，突厥的实力依旧强大，对大唐的威胁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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