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停在楼洞前,那幽深的入口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散发着陈旧、潮湿且混合着各种难以名状气味的气息。林秀雅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稳稳握住轮椅后面的推把,将前轮微微抬起,对准了那道不算高的门槛。
“稍微有点颠,忍一下。”她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吃力。
陈磊下意识地用手抓住了轮椅两侧的金属扶手。下一刻,轮椅的前轮越过门槛,整个车身猛地一沉,随即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上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右腿石膏撞在轮椅的脚踏上,传来一阵闷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仅仅是个开始。
楼道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狭窄逼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尽头一扇积满灰尘的小窗透进一点模糊的光亮。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孩子们随手涂画的痕迹,几根老旧的电线如同垂死的藤蔓,从天花板上耷拉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像是无数个潮湿雨季沉淀下来的产物,其中又顽固地掺杂着一股苦涩的中药气味,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胸口发闷的压抑感。
林秀雅推着他,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前行。轮椅的宽度几乎与楼道等同,两侧的墙壁时不时会蹭到轮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必须非常小心地控制方向和力道,才能避免撞到墙壁或者堆放在角落的零星杂物——一个没了盖子的破旧纸箱,几块不知作何用处的木板,还有一辆布满铁锈、显然早已废弃的自行车。
她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变得格外清晰,越来越急促,带着沉重的喘息。陈磊能感觉到她推动轮椅的力量时断时续,显然,将他连人带轮椅弄上楼,对她那单薄的身体而言,是一项极其沉重的负担。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或者尝试自己用手去转动轮子,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虚弱无力,最终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沉重的包袱,被动地感受着这份艰辛。
这段路并不长,却仿佛走了很久。最终,轮椅在三楼一扇深褐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那木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油漆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木头原本的颜色,门板上还有几道深刻的划痕和一个小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凹坑。
林秀雅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从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口袋里摸索出一串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找到其中一把看起来最旧、铜色都有些发暗的钥匙,插进了门上的锁孔。
“咔哒……吱呀——”
锁芯转动的声音之后,是门轴发出的、漫长而刺耳的摩擦声。这声音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刮擦着人的耳膜,也刮擦着这栋老楼沉寂的空气。随着门被向内推开,那股原本在楼道里还只是隐约可闻的中药味,瞬间变得浓郁起来,如同实质的潮水,混合着更清晰的霉味,扑面而来,将陈磊整个人包裹其中。
这就是……家的味道?
陈磊的心,在这浓烈而苦涩的气味里,不断地向下沉。
林秀雅先一步走了进去,将门完全推开,以便轮椅能够进入。然后她转过身,准备再次推动轮椅。
就在这时,从房间的里侧,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声音苍老、虚弱,仿佛每一声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听得人心里发紧。
林秀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和担忧。她几乎是立刻放弃了先去安顿陈磊的打算,急切地朝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甚至有些踉跄。
陈磊坐在轮椅上,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望向屋内。
借着从门口和唯一一扇小窗户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他勉强能看清屋内的陈设。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墙壁同样斑驳。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灶台,上面放着几个搪瓷碗盆。再往里,光线更暗的地方,似乎摆着一张床,咳嗽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他的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房间,最后定格在靠近墙角的地面上。那里,一个彩色的毛线团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根织针散落在旁边,一件似乎织了一半的毛衣半成品,像一只失去了生机的蝴蝶,软软地搭在一张矮凳上。
显然,在林秀雅出门接他之前,她正坐在这里,借着窗外那点微弱的天光,做着一些手工活计。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里屋门口的林秀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目光焦急地搜寻着,很快就落在了那个掉落的毛线团上。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急切,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弯下腰,然后——
陈磊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看到林秀雅,那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衫的、单薄得像一张纸的女人,她没有蹲下,也没有弯腰去捡,而是……双手撑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用一种极其艰难、极其别扭的姿势,几乎是拖着她的下半身,向着那个毛线团,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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