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寒气自窗棂缝隙渗入,将凤仪殿外围值夜太监的哈气都冻成了白雾。
林缺立于廊下,看似在尽忠职守地盯着药炉里的火,实则心急如焚。
一连三天了。
为了重新引起萧清雪的“测试兴趣”,他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他特地从太医院丢弃的药渣废料桶里,翻找出几味有微弱活血、燥热功效的药材根茎,每日偷偷含在舌下,将自己弄得面色潮红,心跳加速。
每逢深夜无人,他便对着月亮上演内心独角戏。
时而捶胸顿足,压抑低吼:“我不能想!我林缺对皇上忠心耿耿,怎可对娘娘心生妄念!我是个太监!是个残缺之人!”
时而又抱着廊柱,眼神迷离,喃喃自语:“娘娘的容颜……咳!罪过!罪过啊!我罪该万死!”
他甚至在一次给宫女送药时,故意“失手”打翻药碗,滚烫的药汁溅在手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寝殿的方向,状若痴魔。
一套组合拳下来,他自认演技已臻化境,活脱脱一个在忠诚与欲望的悬崖边苦苦挣扎,随时可能堕入深渊的痴情种子。
然而,屁用没有。
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就跟死了一样,连个泡都不冒。
“难道……是我的演技还不够逼真?还是说,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大的舞台,足够致命的危机,才能刺激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林缺心中郁闷至极,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一张为他量身定做的毒网,早已悄然张开。
御膳房内,赵公公听着心腹太监添油加醋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个林缺!咱家几次三番要弄死他,他倒好,不仅没死,反倒在凤仪殿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娘娘眼前的红人?”
他枯瘦的手指狠狠攥着茶杯,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脆响。
嫉妒与怨毒的火焰,几乎要从他浑浊的眼珠子里喷射出来。
他很清楚,如今的林缺有皇后护着,在凤仪殿里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必须把他从那座龟壳里拖出来,用一个谁也无法辩驳的罪名,一棍子打死!
“秽乱宫廷!”
四个字从赵公公的牙缝里挤出,带着蛇一般的阴冷。
他当即唤来心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
很快,一份由他暗中勾结的禁军贪财小旗官作保的“密信”,便绕过凤仪殿,直接呈送到了东厂掌印太监的案头。
信中言之凿凿,称凤仪殿新晋太监林缺,利用送膳之便,与尚衣局一名叫柳青娥的宫女私通款曲,暗递情书。
为求逼真,信中还附上了一张模糊的画像,画中男子身形与林缺有七分相似,最关键的是,其手中正摩挲着一块玉佩!
东厂是什么地方?
皇上的爪牙,专司监察百官宫闱,最重“宫中风纪”。
接到这等举报,掌印太监当即震怒,朱笔一批:彻查!
于是,三日后的黄昏,一场暴风骤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凤仪殿。
数十名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东厂番子,如狼似虎地冲入凤仪殿外院,煞气冲天。
领头的番子头目面容冷酷,眼神如鹰,一挥手,便有两人直扑向药炉边的林缺。
“拿下!”
林缺正心不在焉地扇着炉火,突闻厉喝,还未反应过来,双臂已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整个人被粗暴地按跪在地。
赵公公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从番子们身后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林缺,尖细的嗓音里满是快意:“林缺啊林缺,咱家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安分的东西!皇后娘娘仁慈,给你一口饭吃,你竟敢蹬鼻子上脸,干出这等秽乱宫廷的丑事!真是个披着太监皮的淫贼!”
林缺心中一声冷笑:“这老狗,终于舍得下血本了。”
但他脸上却是一片惊恐与茫然,拼命挣扎着,连声喊冤:“冤枉!公公明察!奴才自入凤仪殿,从未踏出殿门半步,何来私通宫女之说?奴才冤枉啊!”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番子头目冷哼一声,从怀中抖开一封信和那张画像,“有人亲眼看到你深夜与尚衣局绣女柳青娥在御花园假山后相会,还赠玉佩作为信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眼看着两名番子就要上前用铁链锁拿自己,押往东厂诏狱,林缺知道,他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这一刻,他脸上的惊恐与茫然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
他的双目瞬间充血赤红,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林缺一把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那枚温润的贴身玉佩,状若癫狂地咆哮道:“我本想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忍一辈子!可我……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的声音凄厉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泪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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