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许是好事。萧绝想,他当皇帝时,杀伐决断太过,留下不少后患。承宇这样,或许能弥补他当年的不足。
散朝时,已经快巳时了。官员们鱼贯而出,看见萧绝还站在那儿,都愣了一下,匆匆行礼后赶紧离开。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承宇才从殿里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可眼睛是亮的。
“父皇,”他走过来,“您站了一早上?累不累?”
“不累,”萧绝说,“看你上朝,比看戏有意思。”
承宇笑了,那笑容轻松了些:“那您看出什么门道了?”
“看出我儿子是个好皇帝。”萧绝拍拍他的肩,“走,陪朕用早膳。”
早膳摆在乾清宫偏殿。很简单的几样:粥,包子,小菜。父子俩对坐着,安静地吃。承宇吃得快,像是饿了,也像是习惯了这种节奏——皇帝用膳,不能慢,慢了耽误事儿。
“慢点吃,”萧绝说,“没人和你抢。”
承宇不好意思地笑笑,放慢了速度。吃了会儿,他忽然说:“父皇,江南私盐那案子,儿臣处理得...您觉得如何?”
萧绝放下筷子:“你想听实话?”
“想。”
“雷霆手段,干净利落,”萧绝说,“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没留后患。很好。”
承宇松了口气:“儿臣就怕...就怕杀得太多,留下骂名。”
“该杀的时候就得杀,”萧绝看着他,“你是皇帝,不是菩萨。菩萨普度众生,皇帝要守护江山。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可每次说,心里都沉甸甸的。他希望儿子明白这个道理,又不希望儿子真的变得和他一样,手上沾太多血。
承宇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儿臣明白了。”
“不过,”萧绝话锋一转,“杀完之后,得善后。那些被杀官员的家眷,要安置好;那些受牵连的无辜之人,要安抚好。不能让人心寒,不能让百姓觉得,朝廷无情。”
“儿臣已经在做了,”承宇说,“家眷都给了抚恤,无辜的都放了,还给了补偿。涉案的盐工,儿臣下旨免了他们三年的盐税。”
萧绝点点头:“这就对了。治国啊,不能光靠杀,还得靠养。杀人立威,养人得心。”
早膳用完,承宇要去批奏折。萧绝说想去御花园走走,承宇就让萨仁陪着。其实萧绝不想让人陪,可看着儿子担心的眼神,还是答应了。
御花园还是老样子。六月了,花都开得热闹,红的紫的黄的,挤挤挨挨的,看得人眼晕。萨仁扶着萧绝,慢慢走。走到荷花池边,萧绝停下,看着池子里的荷花。
荷花还没开,只有些花苞,尖尖的,粉粉的,在绿叶间藏着。
“母后最喜欢荷花了。”萨仁轻声说。
“是啊,”萧绝说,“她说荷花干净,出淤泥而不染。可这宫里...这宫里哪有什么干净的地方?都是淤泥,都是浑水。”
萨仁没接话。她知道,父皇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走了一会儿,在亭子里坐下。有宫女端来茶点,萧绝没动,只是看着远处的假山,看着假山上的亭台楼阁。那些建筑,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闭上眼都能画出来。
“萨仁,”他忽然问,“宇儿当皇帝这些日子,最难的是什么?”
萨仁想了想:“最难的是...是学着狠心吧。您知道的,宇哥他心软,见不得人受苦。可当皇帝,有时候就得狠心,就得做那些...那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比如?”
“比如处置那些贪官,”萨仁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一批抓的人里,有个是宇哥当年的启蒙老师。那人教过宇哥读书,字写得极好,宇哥小时候可崇拜他了。可查出来,他贪了五十万两银子,还害死过人命。”
萧绝心里一紧:“宇儿怎么处置的?”
“按律当斩,”萨仁说,“宇哥纠结了好几天,夜里都睡不着。最后...最后还是批了斩立决。批完那天,他在乾清宫坐了一夜,一句话也不说。”
萧绝闭上眼睛。他能想象那个场景——他的儿子,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着那份批红的奏折,心里该有多煎熬。
“那后来呢?”
“后来那位老师的家眷来求情,跪在宫门外哭。”萨仁的声音有些哽咽,“宇哥没见,可让人送去了五百两银子,还安排他儿子进了国子监读书。他说...他说老师有罪,可孩子无辜,该给条活路。”
萧绝睁开眼睛,看着远处。阳光很好,照得御花园明晃晃的,可他觉得心里发冷。
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你得亲手斩断那些温情,那些旧谊,那些属于“人”的部分。最后剩下的,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坐在龙椅上的、孤零零的“皇帝”。
“父皇,”萨仁忽然跪下了,“儿臣...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绝看着她:“说吧。”
“您...您能不能多陪陪宇哥?”萨仁抬起头,眼圈红了,“他太累了,心里也太苦了。有些话,他不能跟朝臣说,不能跟下人说,甚至不能跟我说——怕我担心。可他需要人说,需要有人听听,需要有人告诉他...告诉他做得对,或者做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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