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给我查清楚!那些铁器到底是什么?!运到哪里?!干什么用?!还有那南下的车队,运的什么东西?!去向何处?!给我查!不惜一切代价!” 曹操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狂躁。他猛地挥手,案上堆积的竹简哗啦啦被扫落一地。
荀彧、程昱、刘晔三人噤若寒蝉,脸色都异常难看。这突如其来的新情报,让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也印证了他们心中最坏的猜测——孙逊的静默,绝非表面那么简单!那静默之下涌动的暗流,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吞噬!
挥退了谋士,巨大的厅堂只剩下曹操一人。烛火跳跃,将他来回踱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映在墙壁上,如同他此刻纷乱狂躁的心绪。案上那份《安民告示》刺眼地摊开着,“生息为要”四个字像四根毒针,狠狠扎在他的神经上。
“生息…生息…” 曹操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孙仲谋…你究竟要生个什么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袭来。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仿佛那无形的压力勒得他喘不过气。最终,他脚步沉重地转向内室方向。
穿过几道回廊,空气中那股混杂的味道里,又添上了一丝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越靠近那间守卫森严的静室,药味越刺鼻,还夹杂着压抑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
门口守卫无声地行礼。曹操挥挥手,示意他们退远些。他轻轻推开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劣质炭火、苦涩药汤和某种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油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病榻上,郭嘉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露在外面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蹙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偶尔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瘦弱的身躯便弓起来,剧烈地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泛起病态的潮红。
短短数月不见,那个曾经谈笑风生、算无遗策的鬼才,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
曹操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那股狂躁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悲痛和无力感的寒意取代。他放轻脚步,走到榻边,默默坐下。看着郭嘉枯槁的形容,听着那令人心碎的喘息,许都的危局、孙逊的阴谋、未知的恐惧…似乎都暂时远去了,只剩下眼前这盏摇曳的孤灯,和灯下这具正在被病魔一点点吞噬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郭嘉的咳嗽稍稍平息,喘息也微弱了一些。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转动,终于聚焦在曹操脸上。
“明…公…”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
“奉孝…” 曹操连忙俯身,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如何?药…药可服了?”
郭嘉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苦涩的笑意。他积攒了一点力气,目光投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压抑的夜色。
“外…外面…可是…为了…河北…之事…纷扰?”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
曹操心中一痛,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位心腹的眼睛和耳朵。他沉重地点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奉孝…那孙仲谋…他…他不动了!他贴出告示,说什么‘生息为要’,偃旗息鼓!可细作回报,邺城日夜黑烟冲天,轰鸣不断,更见大队车马运送巨大铁器入太行山!还有车队南下…去向不明!文若说是诱敌,仲德说他在造大杀器,子扬说他意在玉牒正名…可…可我总觉得,不对!他图谋的,绝非如此简单!这静默…静得让人心头发毛!奉孝…你…你告诉我…孙仲谋…他到底要做什么?!”
曹操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求助的茫然。在这位智慧近乎妖孽的谋士面前,他卸下了所有伪装,显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郭嘉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睛里,那点微弱的光芒却在缓缓凝聚。他吃力地喘息着,积攒着说话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说道:
“明公…孙…仲谋……非…非止戈…”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巨大的力气,胸膛剧烈起伏,又是一阵压抑的闷咳。曹操连忙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咳声稍歇,郭嘉喘息着,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死死盯住曹操的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
“乃…铸犁…啊…”
“其静…静若…深渊…”
“所谋者…”
“必非…一城一地…”
“嘉…嘉…”
他的声音陡然微弱下去,眼神开始涣散,带着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悲凉和恐惧:
“恐…恐见不及…也…”
最后几个字,如同叹息,又如同谶语,消散在浓重的药味和昏暗的灯火里。郭嘉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眼睛半阖着,只剩下微弱而艰难的喘息,仿佛刚才那一番话,已彻底抽空了他残存的生命力。
“铸犁…静若深渊…非一城一地…” 曹操如同泥塑般僵在榻边,反复咀嚼着郭嘉这最后的、如同遗言般的判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止戈?不,孙逊的目标从来不是简单地停止干戈!他是在铸造一把更大、更恐怖的“犁”!一把足以撕裂整个旧秩序、重新耕耘整个天下的巨犁!那静默,不是退缩,是深渊般的蓄力!那黑烟和轰鸣,不是大杀器的锻造,而是…而是那柄巨犁正在成型的征兆?!
一股前所未有的、比面对千军万马更深的寒意,瞬间从曹操的脚底板直冲头顶!连郭奉孝都自认“见不及”…那孙逊所谋,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油尽灯枯、气息奄奄的郭嘉,又看看门外那被沉沉夜色笼罩的、仿佛正被无形巨犁缓缓犁开的许都,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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