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知道，仅凭拒绝，绝难全身而退。他必须展现出更大的价值，一个让严世蕃觉得“放长线钓大鱼”或许比立刻掌控更划算的价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达到顶点时，张烨再次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严侍郎雅量高致，赏识晚生陋技，晚生无以为报。日前偶得一物，自觉或合侍郎清赏，今日特携来，聊表敬意，万望侍郎笑纳。”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个软布包裹，双手奉上。
管家接过，呈到严世蕃面前。
严世蕃目光落在包裹上，带着一丝审视与玩味，并未立刻打开：“哦？张先生还有此心意？”
“此乃晚生亲手所制，一则感念侍郎知遇之情，二则…”张烨微微抬头，目光扫过厅内袅袅的沉香，“亦觉此物或与侍郎平日清修参玄，有几分机缘。”
这话似乎触动了严世蕃。他如今虽权倾朝野，却也好道慕玄，常在府中斋醮修炼，祈求长生。他这才伸手，缓缓打开了包裹。
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串由七颗大小均匀、色如玄漆的沉香木珠串成的手串。每一颗珠子都打磨得光滑如镜，幽光内蕴，其上皆以极细的刀工，阴刻着一枚古拙的星斗符文，七颗珠子，正应北斗七星。木珠之间，以同样色泽深沉的椰壳片隔开，更显古朴。手串甫一露面，一股清幽醇厚、沁人心脾的沉香气味便弥漫开来，竟将厅内原有的熏香都压下去几分。
更奇特的是，那七颗刻有星符的木珠，在窗外光线的映照下，隐隐似乎能吸纳光线，使得那符文凹陷处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内蕴星河。
严世蕃拿起手串，触手温润沉实，香气直透囟门，令人精神一振。他细细摩挲着那北斗七星符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爱与惊异。此物材质上乘，工艺精湛，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北斗辟邪”、“香气通玄”的寓意，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他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重新浮现出笑容，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热度：“‘七星望月’…好，好名字！好寓意！张先生果然有心，此物深得吾心！”
他当即就将手串戴在了腕上，反复观赏，爱不释手。
张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他投其所好，献上的不仅是一件玩物，更是一件“法器”，一个对方无法拒绝，且能时时想起他“价值”的物件。
“此物能入侍郎法眼，是晚生的荣幸。”张烨适时地再次躬身。
严世蕃把玩着手串，心情大好，之前招揽被拒的不快似乎也烟消云散。他看着张烨，意味深长地道：“张先生是妙人，也是聪明人。既然先生志在江湖，老夫也不便强求。只是日后若再得什么有趣的东西，或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府中寻我。”
这话听着是关照，实则也是一种无形的羁绊和提醒。
“晚生谨记。”张烨应道。
又闲谈几句，严世蕃便端茶送客。张烨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由小厮引着，一步步退出那奢华而压抑的偏厅，直到走出严府那沉重的大门，感受到外面街道上喧嚣而自由的空气，他才真正将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缓缓放回原位。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气势恢宏的府邸，阳光下的严府依旧金碧辉煌，却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他知道，今日虽凭借急智和那串“七星望月”暂时脱身，但自己这号人物和这门手艺，已经正式进入了严世蕃的视野。未来的路，必将与这位权奸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此番严府之行，是危机，却也可能是“珠华阁”真正起飞的契机。只是这契机之下，隐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此刻尚无人能知。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开脚步，向着竹编巷的方向走去。苏婉清和陆刚，想必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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