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与张先生一叙,获益良多。区区薄礼,乃一方歙砚,不成敬意,望先生笑纳。他日若得闲,可至城南‘听松书院’寻我品茗论道。”他拱了拱手,姿态依旧从容谦和,转身离去。
送走卫襄,院门重新关上。张烨站在院中,眉头紧锁。苏婉清走上前,低声道:“公子,此人……”
“徐阁老的人。”张烨沉声道,语气肯定。他打开那锦盒,里面果然是一方质地细腻、造型古雅的歙砚,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素笺。他展开素笺,上面只有一行清隽的小字:“木秀于林,风必助之?抑或摧之?盼君慎择。”
没有落款。
但这字迹,这语气,这内含的招揽与警告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陆刚握紧了拳头:“徐阶……他想拉我们对付严世蕃?”
“是看中了我们与严世蕃之间的罅隙,以及我们在士林中刚刚兴起的那点名声。”张烨将素笺紧紧攥在掌心,眼神复杂,“他想把我们当成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嵌入严党势力范围,又能博取清流好感的棋子。”
一股巨大的压力席卷而来。前有严世蕃的贪婪吞噬,后有海瑞的道德审视,宫中有莫测的注视,如今,又多了徐阶的暗中布局与招揽。他这小小的“珠华阁”,已然成了几股巨大势力博弈的棋盘一角。
“我们该怎么办?”苏婉清忧心忡忡。
张烨沉默良久,目光再次扫过那方歙砚和掌心的素笺。徐阶的“风必助之”,看似是橄榄枝,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一旦答应,便是从严党的砧板,跳到了徐阶的棋局,同样身不由己。
他缓缓将素笺凑到油灯上,火苗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为一小撮灰烬。
“虚与委蛇,暂不表态。”张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响起,清晰而冷静,“徐阶需要时间布局,我们同样需要时间壮大。在没有足够自保之力前,绝不轻易卷入任何一方的核心争斗。我们……继续做我们的手艺,卖我们的物件。”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浓重的黑暗。
“只是,这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我们这叶扁舟,想要不翻,光靠躲闪已经不够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或许,是时候……主动去找一棵,真正能让我们依靠片刻的‘大树’了。”
他想到了朱载堉,想到了那枚贴身佩戴的玉佩。郑王府,或许是目前唯一一个不那么注重权势争夺,又能提供一定庇护的地方。
然而,与宗室过往甚密,同样福祸难料。这一步,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险棋。
夜风中,那方冰冷的歙砚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一个无声的契约,等待着张烨最终的抉择。而他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前方都注定是荆棘密布,暗礁丛生。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幕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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