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听完张烨的叙述,抚须沉吟片刻,低声道:“张掌柜此举,虽险,却也是不得已之破局之法。借陆炳之势,暂压流言,是为上策。然,严东楼(严世蕃)一击不成,必有后手。他如今在朝堂之势,如日中天,仅凭陆大人暗中制衡,恐非长久之计。”
张烨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如今之势,如同行走于薄冰之上,既要应对明枪暗箭,又要在陛下规定的‘香道’范围内找出路,难啊。”
文先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破局之道,有时不在局内,而在局外。严党势大,根植于朝堂,但其爪牙,却多伸于地方,尤其是东南财赋重地。冯保此人,虽为内宦,却非严党核心,其执掌市舶司,于海上消息最为灵通,或可一用。再者,那‘月影珠’失踪之谜,根源在东南双屿,若能从此处打开缺口,或能收到奇效。”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徐阁老让在下转告张掌柜,京城风波,他可代为周旋,暂保无虞。但东南之事,需掌柜自行设法,寻一可靠之人,南下探路。”
南下!张烨心中一动。这确实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一步。京城是严世蕃的地盘,处处受制,若能在外围找到突破口,无论是“月影珠”的下落,还是与冯保建立更稳固的联系,都至关重要。
可靠之人……陆刚无疑是最佳人选。他武艺高强,忠诚可靠,且前次南下取证已证明其能力。
夜幕低垂,珠华阁密室之内,油灯如豆。
张烨、苏婉清、陆刚三人围坐。张烨将徐阶传来的信息和自己的决定告知二人。
“南下?”苏婉清眉宇间忧色更重,“东南局势复杂,倭寇、海商、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更有冯保那样心思难测之人,陆大哥此去,太过凶险。”
陆刚却毫不犹豫,抱拳道:“公子放心,陆刚必不辱命!” 他目光坚定,毫无畏缩。
张烨看着陆刚,心中感慨,沉声道:“陆刚,此次南下,非同小可。你的任务有三:第一,设法接触冯保,试探其态度,若能合作,了解当年林氏案及‘月影珠’的更多内情;第二,暗中查访双屿港及周边,探寻‘月影珠’可能的下落,或与林氏案有关的知情人;第三,留意东南沿海与京中官员,尤其是与严府有牵连的商贸往来。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事若不可为,即刻撤回。”
“是!”陆刚简短应道。
张烨又看向苏婉清:“婉清,你立刻准备盘缠和必要的打点之物。另外,将我们库中那几件精巧的西洋自鸣钟和玻璃器挑出来,让陆刚带去,或可作为与冯保见面之礼。”
苏婉清点头应下,她知道此事关乎存亡,必须全力以赴。
事情议定,陆刚与苏婉清各自下去准备。密室中只剩下张烨一人。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冷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京城这一局,他借陆炳之力,勉强挡住了严世蕃的第一波攻势,又得徐阶暗中许诺周旋,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而陆刚的南下,则是一步暗棋,一步可能撬动整个局面的险棋。
然而,他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严世蕃的报复绝不会停止,皇帝的耐心也有限度。那不知名的送信人及其背后的势力,依旧隐藏在迷雾中。而“返魂香”与“月影珠”的真相,依旧如同镜花水月。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对面街角屋顶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张烨心中猛地一凛,轻轻合上窗扉。
这京城,当真是十面埋伏,杀机四伏。陆刚的南下,真的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吗?
(第3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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