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零食库里,弥漫着阮清月特制的桂花糕的清甜和名贵熏香的淡雅。萧宝荣没精打采地歪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矮榻上,用一根镶着玉片的精致小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瓷盘中那块雕成牡丹花形状、晶莹剔透的糕点。他咬了一小口,甜腻细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却让他莫名烦躁。他丢开叉子,把糕点推开,长长叹了口气。
“唉——天天都是这些……甜丝丝、软趴趴、样子货……”他嘟着嘴,把脸埋进旁边路飞等身抱枕里,闷声抱怨,“朕想吃点……带劲的!热乎的!街边那种,油汪汪、香喷喷、咬一口能烫得跳脚,吃完还想舔手指的!”
他猛地坐起来,眼睛发亮,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烟火气:“对!就是那种炸得外皮酥脆、里面嫩得能掐出水的臭豆腐!刷上辣酱,撒上葱花!还有那种刚出锅、金黄酥脆、一咬开白糖芝麻馅儿能流心的烫面糖糕!想想就流口水!”
他越说越兴奋,立刻扭头对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陈忠喊道:“陈伴伴!快!派人出宫去!去都城里最热闹的街上找!找那种排队人最多、香味最冲、锅灶最旺的路边摊!把摊主给朕请进来!朕要他在宫里现做现吃!就要炸豆腐和糖糕!”
陈忠哪敢怠慢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连忙躬身:“老奴遵旨!”立刻点了四名腿脚利索、眼神活络的小太监,细细吩咐了“人气旺、现做现卖、味道要好”的标准,让他们火速出宫寻访。
约莫一个时辰后,四名太监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局促不安、双手不知该往哪放的黑瘦汉子。这汉子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腰间系着一条看不出原色的油腻围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用了有些年头的木锅铲。他便是西市拐角那个生意火爆的“阿福炸食摊”的摊主,李阿福。
“陛……陛下,人带来了。”陈忠低声禀报,“此人是西市李阿福,做的油炸臭干和烫面糖糕,确是西市一绝,每日排队者众。”
李阿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声音发颤:“小……小的李阿福,参……参见陛下!小的……小的手艺粗陋,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街边吃食,恐……恐污了陛下的圣口……”
萧宝荣才不管这些虚礼,他好奇地探着身子,吸了吸鼻子,似乎想从李阿福身上闻到那股想象中的油香锅气。他摆摆手:“起来起来!别磕了!赶紧的,把你的家伙事儿支起来!就在那边空地上!”他指着寝宫旁边一处通风好的偏殿廊下,“朕要看你现做!闻着味儿等!”
宫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在李阿福的指挥下,用砖石搭了个简易灶台,架上他那口被油浸得黑亮的小铁锅,搬来一筐上好的银炭。阮清月上前,仔细检查了李阿福带来的食材:一方方洁白方正、带着淡淡卤水味的豆腐,一袋细腻的新麦面粉,还有几个小罐子装着的辣酱、香油、芝麻等调料。她微微颔首,对李阿福低声道:“陛下脾胃娇贵,油炸之物,火候需掌控得当,莫要过于焦脆油腻。辣酱亦可稍减辛辣,增些柔和。”
李阿福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贵人指点的是!小的记下了!”
炭火生起,铁锅烧热,倒入清亮的豆油。待油面泛起细密波纹,李阿福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到了他熟悉的市井摊头,那份局促不安奇迹般褪去,眼神变得专注。他熟练地将切好的豆腐块滑入油锅,“刺啦”一声,白汽升腾,浓郁的豆香混合着油香瞬间炸开!他用长筷子轻轻拨动,看着豆腐在热油中翻滚,渐渐披上金黄酥脆的外衣。
炸好的豆腐捞出控油,李阿福快速刷上一层自家秘制的、加了少许蜂蜜调和的辣酱,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双手捧到一个粗陶碟里,由小太监颤巍巍地端到萧宝荣面前的矮几上。
“陛下,您尝尝,这豆腐得趁热吃,外脆里嫩,酱料是小的家传的方子……”李阿福紧张地盯着皇帝的反应。
萧宝荣早就被香味勾得食指大动,也顾不上烫,吹了两口气就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咔嚓”一声轻响,酥脆的外皮破裂,露出里面滚烫柔软的豆腐心,混合着咸香微辣还带点回甜的酱汁,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他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赞叹:“唔!好吃!就是这个味儿!比……比朕以前吃过的还香!”
接着,李阿福又开始和面做糖糕。烫面、包入糖馅(按阮清月建议,加了点山药粉)、压扁、下油锅小火慢炸。不一会儿,一个个圆鼓鼓、金灿灿的糖糕出锅了。萧宝荣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小心咬开,“咔滋”一声,酥脆的外皮应声而破,滚烫的、混合着熟芝麻香气的糖馅瞬间涌出,烫得他直吸凉气,却舍不得吐出来,连连摆手:“好吃!太好吃了!李阿福,你这手艺,绝了!”
他吃得高兴,又让小桃给眼巴巴瞅着的萧锋、还有隐在暗处的影子都分了些。连一向清冷的阮清月,也小口尝了块改良版少油的炸豆腐,微微点头。严肃的宫廷氛围,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市井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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