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完了,寨子里跟过年似的。
人人都跟喝了蜜水一样,脸上挂着笑,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见了面不说吃了吗,改问昨儿个瞧见没?圣女和月娆小姐那一下!
月娆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个竹篾编的小玩意儿,是寨子里手最巧的阿婆刚送来的。阿幼朵坐在她旁边,手里捧着本账册,眉头却舒展着,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还疼吗?阿幼朵问的是月娆手腕上那道浅浅的划痕,昨天收拾战场时不小心被碎瓦片划的。
月娆摇摇头,把编了一半的竹蜻蜓举起来对着阳光看:早不疼了。你说这个能飞起来吗?
试试呗。阿幼朵放下账册,凑过来看她手里的活儿。
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开了花,香气一阵阵飘过来。月娆觉得,这大概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安稳日子吧。
可惜安稳了没多会儿,大长老就带着人来了。老头今天特意换了身新袍子,胡子梳得整整齐齐,后头还跟着几个寨子里的老人。
圣女,月娆姑娘,大长老说话都比平时客气了不少,咱们商量着,想办个庆功宴,您二位看……
阿幼朵和月娆对视一眼,都笑了。
办吧,阿幼朵说,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是该热闹热闹。
大长老顿时眉开眼笑,搓着手道:那……还有个事。寨民们都想正式拜见月娆姑娘,您看……
月娆手里的竹篾顿住了。她看向阿幼朵,有些无措。
阿幼朵轻轻握住她的手,对长老们说:知道了。明天吧,就在祭坛那边。
等长老们走了,月娆才小声问:拜见?什么意思?
就是承认你是寨子的一份子,阿幼朵捏捏她的手指,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白苗蛊王了,跟我平起平坐。
月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想起刚回来那会儿,寨民们看她像看怪物,现在却要正式拜见她?这变化也太快了。
傍晚时分,岩刚拄着拐杖来了。他的毒已经解了,胸口的伤还得养一阵子,但气色好了很多。
月娆小姐,他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救命之恩。
月娆赶紧摆手:该我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挡那一下……
那是我该做的。岩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要不是您,咱们寨子这回可就悬了。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乌蒙那小子跑了,但黑苗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内部吵得厉害,好几个寨主都对乌蒙不满,觉得他差点把整个黑苗拖下水。
这是个好消息。月娆心里踏实了些。
第二天一早,祭坛那边就聚满了人。月娆穿着阿幼朵特意给她准备的新衣裳,站在祭坛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手心直冒汗。
阿幼朵站在她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别紧张。
大长老主持仪式,说了好些话,什么天佑白苗,什么双圣临世,月娆都没太听清。她只记得当阿幼朵拉着她的手,向所有人宣布从今往后,月娆便是我们白苗的蛊王,与我共同守护寨子时,底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有人带头喊:拜见圣女!拜见蛊王!
所有人都跟着喊,声音震得她耳朵嗡嗡响。月娆看着那一张张真诚的笑脸,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仪式结束后,月娆一个人溜达到寨子后面的小山坡上。这里能看到大半个寨子,炊烟袅袅,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打闹,一切都那么安宁。
阿幼朵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想什么呢?阿幼朵问。
月娆看着远处的群山,轻声道: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几个月前我还恨你恨得要死,现在却……
却成了要与你并肩守护这片土地的人。
阿幼朵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这说明咱们缘分未尽。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阿幼朵,月娆突然问,以后……咱们会一直这样吗?
不会。阿幼朵回答得很干脆,在月娆愣神的时候又补充道,会更好。
她站起身,向月娆伸出手:走吧,庆功宴要开始了。听说厨房准备了水晶糕,去晚了可就被抢光了。
月娆笑着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回到寨子时,庆功宴已经开始了。空地上燃着篝火,架着烤全羊,大坛的酒摆得到处都是。人们围着火堆跳舞唱歌,热闹非凡。
看到她们来了,所有人都举起酒杯:
敬圣女!敬蛊王!
月娆不会喝酒,阿幼朵替她挡了,自己却喝了不少。等到宴席散时,她脸上已经泛起红晕,走路都有些晃。
月娆扶着她往回走,听着她在耳边哼着不成调的歌,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阿幼朵靠在她身上,声音软绵绵的。
笑你喝多了像个孩子。月娆说。
我才没喝多……阿幼朵嘟囔着,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月娆,我今天真高兴……
回到房间,阿幼朵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月娆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久。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阿幼朵安静的睡颜上。月娆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她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沉睡的寨子。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一切都那么美好。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平静之下,还藏着什么。万蛊门主临死前那疯狂的眼神,黑苗内部的动向,还有那个悄悄溜走的万蛊门徒……
也许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不过没关系。月娆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阿幼朵,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次,她们会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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