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海岸,2023年深秋,黎明
长途车在颠簸中停下。林默揉着酸痛的脖颈,窗外不是预想中的碧海蓝天,而是铅灰色的天空下,浑浊的海水拍打着黑色礁石。潮水退去后,滩涂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物质,像融化的玻璃,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蓝光。
异常潮间带,白薇皱眉,用仪器检测空气,锶、钡含量超标三十倍,接近深海热泉水平。这不是自然现象。
小镇异常安静。渔港空无一人,渔船整齐排列却无人看管,海鸥不敢靠近海岸。唯一活动的是穿深蓝色制服的人——海嗣会巡逻队,他们手腕有七道交叠的蓝色水波纹,右眼在阳光下泛着机械蓝光。
他们控制了镇子,林默低语,晶体种子在胸口微微发热,不止是物理控制,是记忆清洗。看那些晾晒的渔网——编织方式是明代传下来的,但渔民们走路姿势像机器人。
她们伪装成地质调查员,住进仅存营业的海月客栈。老板娘四十岁左右,左耳缺了半片,眼神警惕。当林默取出贝壳指南针,老板娘瞳孔骤缩,迅速关上房门。
沈清的女儿,她压低声音,我是阿月的表姐。三天前,海嗣会突袭灯塔。阿月把最后的信物藏在贝壳里抛向大海,说当双库共鸣时,守护者会来她从神龛取出一个海螺,内壁七道蓝纹与小雨给的海螺呼应。
老板娘卷起袖子,手臂布满疤痕,最新一道是七道平行切口:海嗣会抓走所有渔民,进行净心仪式。他们说人类必须遗忘痛苦记忆,才能迎接新纪元。但遗忘是死亡的开始。她指向窗外,看到那些晶莹物质了吗?那是记忆盐,被清洗的记忆实体化。接触者会失去特定记忆——先是最痛苦的,然后是最快乐的,最后是我是谁
林默胸口灼热,晶体种子强烈共鸣。她到记忆盐中无数声音在哭泣:记住我...不要忘记女儿的脸...战争不是荣耀...爱不是罪...这些不是幻觉,是被强制剥离的人类记忆。
白薇检查卫星电话:无法联系外界。海嗣会干扰了所有信号。我们必须在大潮日前救出阿月。灯塔有几条路?
只有一条,老板娘摇头,但海嗣会在礁石区布置了声波陷阱,能干扰大脑记忆区。除非...她拿出渔网,用特制渔网编织屏蔽层,材料是深海蜘蛛丝,能阻断特定频率。我家族守护灯塔三百年,也守护这个秘密。
黄昏,她们潜向灯塔。渔网披风在暮色中几乎隐形,但林默体内的晶体种子像灯塔般明亮。白薇的仪器显示她生物电磁场异常增强,不是疾病,是进化。你的细胞在重组,适应海洋记忆库的频率。
灯塔矗立悬崖顶端,底座被改造为祭坛。七根石柱环绕中央水晶笼,笼中女子约二十五岁,黑发编成七股辫,手腕七道蓝纹发光。她面前悬浮泪滴状蓝宝石——东海钥匙。七个黑袍人吟唱古老咒语,领头者右眼是机械义眼,闪烁蓝光:独眼博士。
时辰将至,独眼博士的声音像两股声线叠加,三万年轮回,人类再次站在清洗边缘。遗忘是恩赐,记忆是诅咒。交出钥匙,阿月,成为海嗣的新娘,你将见证新世界诞生。
阿月冷笑:清洗?你们篡改了海洋的记忆。亚特兰蒂斯不是因遗忘毁灭,是因垄断记忆而崩溃。姆大陆不是因贪婪灭亡,是因拒绝分享知识。海嗣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独眼博士右眼射出蓝光,阿月痛呼。林默看到她的记忆被抽离——童年与祖母晒鱼干、初恋在月光下求婚、父亲教她辨认潮汐...这些记忆化为蓝雾,被吸入独眼博士的机械眼。
住手!林默冲出藏身处,渔网披风滑落。晶体种子光芒大盛,与东海钥匙共鸣。灯塔所有玻璃同时震颤。
独眼博士转身,机械眼聚焦林默:双库守护者...沈清的女儿。你来得正好。你的淡水种子与东海钥匙融合,能完全唤醒海洋记忆库。他示意手下攻击,抓住她,但别伤到种子!
白薇开枪击倒两名守卫,但声波陷阱启动。次声波穿透渔网,林默头痛欲裂,记忆碎片闪现:母亲在海边消失、父亲实验室爆炸、小雨被注射连接剂...最痛的是自己曾想放弃守护者责任,逃离清溪镇。
林默!阿月在笼中大喊,不要抵抗声波,拥抱它!声波是记忆的载体,不是武器!
林默放弃抵抗,任声波穿透身体。剧痛中,她到声波本质——不是破坏性振动,是编码的记忆脉冲。她的晶体种子自动解码:独眼博士原是海洋学家陈海生,2010年在太平洋发现发光漩涡,被部分海洋记忆库选中。他右眼被替换为晶体接收器,但逐渐被海洋的古老痛苦吞噬,认为清洗人类是唯一救赎。
你错了,林默对独眼博士喊,海洋不想要清洗,它想要被记住!亚特兰蒂斯最后的信息不是,是!
她高举亚特兰蒂斯之泪。瓶中海水沸腾,蓝光冲天而起。灯塔周围,记忆盐结晶活化,化为人形轮廓——被清洗的渔民记忆。他们无声呐喊,冲向海嗣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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