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筱筱仙子的话音在潮湿的空气里落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面对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楚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穿越以来的种种恐怖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回——楚人美浮肿的脸、八尺大人高大的白影、裂口女巨大的剪刀、伽椰子扭曲的爬行、半身死灵的血腥……还有刚刚花子那无尽的悲伤与怨恨。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他最大的恐惧,不就是这些源源不断、诡异莫名的恐怖存在本身吗?
“我不知道我具体怕什么,”楚风的声音有些干涩,“好像……什么都怕。”
筱筱仙子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茫然,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面布满污渍的镜子上。
“当务之急,是决定我们去哪里。”她伸出纤指,轻轻拂去镜面上最厚的一层灰尘,露出下面更加斑驳、甚至带着些许裂纹的镜面。“这个地方不能待了,花子的领域虽然暂时关闭,但气息仍在,就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迟早会引来别的东西。我们必须找一个……相对‘安全’,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让你系统修炼,并且我能安心疗伤的地方。”
要求很明确,但在这样一个“怪谈聚合之地”,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恐怕凤毛麟角。
“筱筱姐姐,你有什么头绪吗?”楚风凑近了些,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写满疲惫和惊惧的脸,以及身边筱筱仙子苍白却依旧坚定的容颜。
筱筱仙子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黄昏别馆’。”
“黄昏别馆?”楚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游离在诸多怪谈缝隙之间的地方,”筱筱仙子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据说是一位早已陨落的大能留下的居所碎片,因其本身蕴含的时空法则特殊,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窥探,削弱其他怪谈领域的直接影响。而且……那里据说还残留着一些基础的防护阵法和修炼静室。”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传闻。而且,既然是‘别馆’,难保没有它自己本身的……‘问题’。但就目前所知,这已经是最符合我们需求的选择了。”
一个可能相对独立,但自身也可能有隐患的避难所。这听起来像是一场赌博。
“好,就去那里。”楚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他信任筱筱仙子的判断。
筱筱仙子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迅速的信任有些触动,但很快便收敛情绪。她凝神静气,将一丝微弱的太阴之力灌注指尖,轻轻点在冰凉的镜面上,同时对着镜子,用清晰而平稳的声音说道:
“黄昏别馆。”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灰蒙蒙的涟漪。原本映照出的地下室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闪烁、变幻的光影碎片——有燃烧的城堡、有沉没的巨轮、有荒芜的坟场、有喧嚣的现代都市……无数怪谈场景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掠过,令人眼花缭乱,心神震荡。
这就是花子所说的,镜子连接着的不同“地方”吗?如此之多,如此光怪陆离。
筱筱仙子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太阴之力的输出和意念的集中,死死锁定着“黄昏别馆”这个概念。
突然,镜中飞速变幻的景象猛地一滞。
画面定格在了一栋笼罩在朦胧夕阳余晖下的、风格古朴的东方楼阁上。楼阁有些残破,飞檐翘角挂着蛛网,朱红色的油漆大片剥落,透着一股繁华落尽的沧桑与寂寥。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虚无的灰雾之中,仿佛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就是那里。
然而,就在镜像定格的刹那,异变发生。
镜中的“黄昏别馆”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无声地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干枯、苍白、布满褶皱的手,猛地从门内的黑暗中伸了出来,扒住了门框。
紧接着,一个穿着破旧和服、头发花白稀疏、整张脸如同风干橘子皮般布满深刻皱纹的老妪,缓缓地将头探了出来。她的一只眼睛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睛却是一个空洞的黑窟窿。她咧开几乎没牙的嘴,对着镜外的楚风和筱筱仙子,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老年酸腐气和某种诅咒恶意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穿透镜面,朝着两人扑面而来。
“是‘座敷童子’的反面——‘荒霸吐’?还是‘丑时参拜’的怨念残留?不对……这气息……”筱筱仙子脸色剧变,拉着楚风疾退两步,太阴之力瞬间在身前布下一道防御。
而楚风在接触到那股气息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衰老、腐朽和恶意诅咒的极致恐惧,如同冰水般灌顶而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皮肤松弛、牙齿脱落、浑身布满皱纹、在孤独和病痛中缓慢死去的悲惨景象。
这就是……镜子映照出的,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之一吗?对无情时间、对生命凋零、对那种充满恶意的、非自然终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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