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父亲行过礼,苏遁仰着小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指着身后的高俅道,“爹爹,这是孩儿今日结识的好友,高俅,高二郎。他善于蹴鞠,人也机灵,还一心向学,孩儿想留他在身边做个伴读。”
苏轼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堂屋的藤椅,声音透着疲惫:“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出其不意。你小小年纪,如何识得人心好坏?你若真想要伴读,我自然会替你寻个好资质的小伙伴来。”
他撩袍坐下,目光如炬,扫过高俅低垂的头顶,那审视的压力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高俅的头垂得更低,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
苏遁却一步上前,小手搭在父亲膝头,仰着脸,眼神清澈又带着几分狡黠:“爹爹,孔圣人常说‘有教无类’,何不考校他一番再定去留?若父亲觉得他腹内草莽,儿子自当打发他走;若他堪堪可用,岂不是儿子之福,也是父亲教化之功?”
王朝云也早已闻声从后院出来,贴心为夫君斟上一盏茶,柔声笑道:“世人爱以一面之交,定臧否之决,主君今日也不免流俗。“
苏轼睨了爱妾和幼子一眼,这母子俩,一个拍马屁,一个用激将法,搁这里打配合呢!
他一向觉得朝云对儿子太过溺爱,什么都惯着他,故而自己要做个“严父”,方能平衡,不让这小子心性歪了。
三年前的李全忠,是苏遁自己找回来,闹着要他当武术师傅的。那时他想着,让儿子学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也未为不可,只当雇了个护院。
可眼下,苏遁说的是做“伴读”,那便是要形影不离、日夜相伴的,对方品性就极为重要了。
倒也不是他冷眼看人,只是这少年方才那一手蹴鞠之技,分明是练了多年才能有的。
蹴鞠是市井泼皮无赖,或贵族飞鹰走狗之流才喜欢的东西。若招这少年作遁儿伴读,哄得遁儿只知玩乐,荒废了学业,岂不糟糕?
只是,母子俩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也不好直接赶人,起码得做做样子。
苏东坡思忖罢,端起桌上的茶水啜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高俅身上,声音沉缓:“抬起头来。”
高依言抬头,黄昏的日光下,他面容尚带稚气,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市井打磨出的机敏和一丝极力压抑的紧张。
他迎上苏轼的目光,没有闪躲,反而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撩起衣摆,端端正正跪下行了个大礼:“小人高俅,拜见苏学士!久仰学士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份发自肺腑的崇敬做不得假。
苏轼神色稍霁:“起来吧。”
待高俅站起,方问道:“你既然敢做遁儿的伴读,必是读过书?”
“回学士话,”高俅连忙回答,声音清晰了许多,“小人粗识得几个字,读过《孝经》、《论语》,正在读《孟子》。”
他生怕苏轼不信,又补充道:“《孟子?梁惠王上》有言:‘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小人虽愚钝,亦知读书当明理,舍利取义。”
苏轼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少年谈吐爽利,对答如流,不似市井盲流腹内草莽之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事先打好了腹稿,故作姿态......
苏轼指尖轻轻敲了敲藤椅扶手,随意问道,“《孟子?尽心下》有言:‘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此何解?”
高俅闻言,脸色一白,不过纠结片刻,便如实回答:“回学士,小人,小人《孟子》只学到《公孙丑》一卷,就因家贫辍学了,您说的这两句,并未学过。”
“不过,小人揣度其意,应该是指“贤能之人,必先让自己明明白白,然后才去教导别人明白事理。如今有些人,自己尚且糊里糊涂,却妄图去教导别人明白事理。”
说完,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问道:“学士,小的猜得对吗?”
“正是此意。此句意外警醒为学为师,当先求己昭昭。”
苏轼微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未学而通书,你倒是有些慧根。”
但随即抛出一个更刁钻的问题:“你此前说久仰老夫大名,仰的……是什么名?”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探照灯般锁住高俅的双眼。
苏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才是父亲真正的考校,考的是高俅的心性与见识。
高俅学识高低,父亲未必看在眼里,但是,心性正邪,见识深浅,才是父亲最在意的。
毕竟,自己可是苏家的“麒麟儿”,承载着下一代中进士的希望,父亲是绝对不可能放一个浮浪浅薄的人在自己身边的。
希望高俅不要答错了才好。
高俅迎着那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
“其一,仰学士乃天上文曲星下凡,翰墨文章冠绝当世!小人虽出身微贱,亦知向学,对学士才学,心驰神往,仰慕之情,发自肺腑!”他顿了顿,眼中光芒更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诚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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