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指尖刚触到案边的鲁密铳图纸残页,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的沉郁瞬间被光亮取代,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哦?图纸寻到了?还有能造火器的工匠?快带进来!”
王承恩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朝外面扬声道:“传工匠进见!”
片刻后,一个身着粗布短褂、双手布满老茧的中年汉子跟着王承恩走了进来。这汉子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用一块青布简单束着,脸上沾着些许黑色炭灰,肩头还斜挎着一个旧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他刚踏入书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与激动:“草民李三顺,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粗糙的手上——那双手指关节粗大,掌心布满深浅不一的裂口,指甲缝里还嵌着难以洗净的铜锈与火药残渣,一看便是常年与熔炉、铁器打交道的老手艺人。他温声道:“起来吧,不必多礼。王承恩说你能将赵士桢的火器图纸变成实物,可是真的?”
李三顺站起身,双手紧紧攥着布包带子,语气却十分笃定:“回陛下,草民祖上三代都是军器局的工匠,万历年间曾跟着赵士桢大人学过鲁密铳的打造法子。当年赵大人进献的火器图纸,草民父亲曾手抄过一份,这些年草民一直藏着,也时常照着图纸琢磨,不敢忘了手艺。”
说着,他解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本子,双手捧着递上前:“陛下您看,这就是草民父亲留下的手抄本,里面除了鲁密铳的图纸,还有赵大人批注的造铳诀窍,比如枪管如何锻打才能更坚韧,发火装置怎么调试才能更灵敏,都写得清清楚楚。”
崇祯接过手抄本,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虽有些模糊,却能清晰看到细致的图纸与密密麻麻的批注。他翻到鲁密铳的发火装置那一页,只见上面写着“龙头轨需用精铜打造,机括弹簧要选深山老竹煮制晾干,方能弹力持久”,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有了这份详实的记录,再加上先前找到的官方图纸,仿制鲁密铳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好!好!”崇祯连说两个“好”字,目光转向骆养性,“骆指挥使,你能找到这样的良匠,立了大功!”
骆养性连忙躬身道:“陛下谬赞!臣也是偶然得知李师傅的身世——先前臣派人清查军器局旧档案时,发现李师傅的父亲曾是赵士桢大人的得力助手,便立刻派人去寻访,好在李师傅一直住在京郊,未曾远走。”
李三顺见崇祯面露喜色,又接着说道:“陛下,除了鲁密铳,草民还琢磨过红衣大炮的改良法子。您先前见过的红衣大炮模型,炮耳是固定的,若在炮耳下方加个可调节的齿轮,便能更精准地控制仰角;还有炮尾的瞄准具,若是用黄铜打造,再刻上刻度,命中率能比现在高三成。”
崇祯闻言,立刻将手中的手抄本递给孙承宗,快步走到案前,拿起那尊红衣大炮模型,指着炮耳问道:“你说的齿轮,该加在哪个位置?快与朕说说!”
李三顺走到案边,小心翼翼地指着炮耳下方:“陛下您看,就在这里——加一个带卡槽的齿轮,齿轮与炮架相连,转动齿轮就能调整炮身高低,不用像现在这样垫石头找平,省时又精准。草民还画了改良图纸,带在布包里,陛下若是想看,草民这就取出来。”
“快取来!”崇祯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李三顺连忙从布包里取出另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后铺在案上——图纸虽用炭笔绘制,却线条清晰,改良后的炮架、齿轮与瞄准具都标注得明明白白。孙承宗凑上前来,仔细看了片刻,不由得抚须赞叹:“李师傅这法子精妙!有了这改良图纸,红衣大炮的威力定能更上一层!”
崇祯看着图纸,又看了看李三顺,心中忽然有了主意:“李三顺,朕任命你为京郊火器作坊的总工匠,负责统领所有工匠仿制鲁密铳与改良红衣大炮。朕给你调拨最好的精铁、黄铜,再派锦衣卫协助你管理作坊,任何人敢阻挠你造火器,你可直接向骆指挥使禀报,朕为你做主!”
李三顺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工匠竟能得此重用,激动得再次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草民……草民谢陛下信任!草民定当竭尽全力,造出最好的火器,为陛下守住大明江山!”
崇祯上前扶起他,语气诚恳:“大明的安危,离不开你这样的能工巧匠。你只管安心造火器,所需之物,朕都会给你配齐。朕等着你的好消息,等着看到鲁密铳列阵、红衣大炮轰鸣的那一天!”
李三顺用力点头,眼中满是坚定。骆养性见事情顺遂,连忙说道:“陛下,臣已命人将找到的官方图纸与李师傅的手抄本、改良图纸都抄录了副本,分送兵部与火器作坊,确保造铳、造炮之事不耽误。”
崇祯满意地点头:“做得好。骆指挥使,你再派一队锦衣卫去作坊值守,既要保护工匠与器械安全,也要监督进度,务必让第一批鲁密铳与红衣大炮早日造出来。”
“臣遵旨!”骆养性躬身应下。
孙承宗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有了图纸,有了良匠,还有锦衣卫保驾护航,火器制造之事总算有了着落。他看向崇祯,语气带着几分欣慰:“陛下,有李师傅这样的人才,再加上您的决断,大明的火器复兴指日可待。有了火器助力,重建神机营、稳固辽东防线,便都有了根基。”
崇祯拿起案上的改良图纸,目光落在图纸上的红衣大炮上,眼中满是期许:“恩师说得是。这火器,就是大明的希望。朕一定要让这希望,照亮辽东的战场,照亮大明的未来!”
书房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图纸与模型上,映得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振奋。谁也未曾言说,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此刻,因这一纸图纸、一位良匠,原本沉重的空气里,终于飘进了一丝属于中兴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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