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郑庸安心在家养伤。徐率天天过来探视,一来陪他说话解闷,二来怕陈二又来郑家骚扰。
闲聊间,郑庸对当前形势有了更进一步了解,此地名为桃源村,属济北郡。按说古代济北郡应在济水以北,但是南北朝时期山东北部已被北魏占领,朝廷在南方设置了多个“侨所”,这侨所顾名思义就是名字虽还是原来的州名,但是地点其实已不在原处。比如这济北郡其实是在兖州境内,还有冀州在济南郡历城县等等。魏宋双方在黄河、济水地区反复拉锯,青、兖二州自然就成为抗魏前线。而且据徐率所说,现在朝廷正在平叛,济北郡太守也领本部兵去了建康,现在本郡已是没有朝廷的一兵一卒。
“形势既然已经如此严峻,那本乡有没有自保措施?鲜卑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和众乡亲怎么办?”慧儿和徐率感觉到郑庸跟以前有些不同,但是又想人经历过磨难后会变的,经历过陈二这事之后,郑庸有些变化也不足为怪。徐率便说道:“听我爹说,之前本乡建有坞壁,正是那陈二的父亲陈老爷子主持的,不过现在已废弃了。”郑庸点了点头。
在慧儿和徐率的悉心照料下,郑庸的伤势也慢慢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天早上,徐率照例来到郑家,见郑庸准备出门。“庸哥,你要出去?”,“阿率,陈二之事不宜再拖,他随时可能会再来相逼,我决定今日去找陈老爷子”。“我跟你一起去”。“不必,你跟慧儿在家等我。听说陈老爷子明达事理,我想他一定会秉公处理的”。说完,又叮嘱了一下慧儿,就直奔陈家大院而去。
这陈家在桃西村,离桃源村大概有五里之地,出村往西过河直走便是。听徐率说这陈家是左右方近有名的士绅,良田美宅不在话下。陈老爷子虽未历仕途,但酷爱读书,家教极严。膝下两子,一名陈文,一名陈武,这老大陈文本分老实,整日间就读书习字,偏这老二陈武玩世不恭,他受不了陈老爷子这般束缚,遂求母亲说情,以看护田庄为由常年住在庄上。这陈二平时在外作威作福,坏事做尽,手下人慑于陈二淫威都不敢在陈老爷面前多嘴,所以陈老爷子对于陈二的恶迹是一无所知。正走间,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处大宅院,正是陈府无疑,端的是气派无比。
郑庸上前轻叩门环,一个老者开门出来,“这不是郑家大郎吗?”,看来老者对本地人极为熟悉。郑庸忙上前施礼:“问老先生好,正是在下,我有要事求见陈府君”。“公子稍等,我去回禀一声”。不一会,老者出来引郑庸进去。来到前院正厅,见一人衣着讲究、神情端庄坐在主位上,郑庸心道这位便是陈老爷子了,“家主,这位便是郑公子”。说完便退下了。“郑公子坐,不知来见老夫何事?”,郑庸忙拱手施了一礼,道:“本不该来麻烦老府君的,但是这件事令关系令郎陈武……”遂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讲说明白,没等郑庸说完,老爷子已是气的七窍生烟,扯着嗓子直喊:“陈成”,方才那位老者急匆匆赶来。“你速带人把陈武这个逆子和管家胡间给我绑来!”,“家主,这……”,“快去”,陈老爷子又一声厉吼,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作响。那陈成一哆嗦,一溜烟去了。
一会功夫两人就被带了回来。“你们做的好事,来人,把这两个畜生脱了外衣,给我绑到树上去,陈成,请家法来”,老爷子盛怒之下,众家丁不敢违拗,忙上前把两人绑了,拿来了鞭子,天寒地冻之下,二人赤裸上身,冻得直打哆嗦。陈武大喊:“父亲大人饶命,这都是胡间的主意”,胡间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只是叫苦不迭。“住口,你个畜生。事到临头还在抵赖,给我打。”郑庸一看这阵仗,忙上前阻拦:“陈府君,只要公子知错就行了,还请从宽处置”。“不行,天下哪有此等道理,这个逆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老夫颜面何在?我不把他们绑了送官,就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今天我非打死他们不可。”说着便让家丁动手。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下狠手,皮鞭急起轻落。陈老爷子见状暴怒:“再不用力,我打断你们的腿”,家丁们不敢怠慢,方用力抽去。那皮鞭打在身上,几下便皮开肉绽。陈武和胡间惨叫不已。一连打了一二十鞭,“住手!”,只见一位老妇人在丫鬟搀扶下走了过来,家丁见状,连忙停下垂手站在一旁,“你连我也一起打死算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便大哭了起来。陈老爷子无奈,只好一甩袖子,“哼,如此纵容娇惯,早晚让你害死了他!”转身对郑庸说道:“公子请随我来”,然后又朝陈成示意了一下。这边家丁忙给陈武两人松了绑,扶他们去讫。
“郑公子,老夫平日里疏于管教,不成想这逆子竟闯出这等祸端,你放心,有老夫给你做主,这逆子绝不敢再去骚扰令妹,如大郎还是心有不忿,可去报官秉公处理,老夫绝不横加干涉。”郑庸忙道:“府君言重了。”心想这陈老爷子为人果真是坦坦荡荡、令人尊敬,自己反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时,陈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袋,陈老爷子说:“这是一些银子,一来聊表小老儿惭愧之意,二来给大郎医治头伤。”说着陈成便将锦袋递了过来。“使不得,使不得,府君,我此次前来绝非此意,只是让陈公子知错便罢,晚生虽家贫,但道理还是知道的。”陈老爷子再三坚持,无奈郑庸坚辞不受,也只好作罢。郑总心道:既然来了,何不将那鲜卑南下一事一并说说。“府君,晚生此来,还有一事相告。”“公子请讲”。“目下朝廷正在平叛,而北魏一直对我疆土虎视眈眈,一旦胡虏趁虚南下,青、兖二州首当其冲。我济北郡为兖州重地,若魏军南下,此地必遭战火,此前又听说本郡太守已率郡兵前去建康平叛,故乡里还须提前准备自保事宜方为上策。”“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远见,老夫佩服。早些年青、兖二州战火频仍,为求战时自保,在村西黑虎山依山建有坞壁,那时老夫忝为坞主。不过自元嘉末年以来,坞壁就废弃了。观近期朝廷局势,不容乐观,今日公子提及此事,也正提醒老夫了,坞壁整修正当其时。”“府君果然是思虑周全,那晚辈就告辞了!”陈老爷子拱手道:“公子好走。”
出来已是晌午时分。郑庸边走边想,元嘉年间,朝廷数次北伐,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还丧师失地。刘裕若在天有灵,估计得气的从陵寝里跳出来。当年刘裕是何等英武,而子孙又是何等不争气。南宋辛弃疾曾写到:“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而辛弃疾正是济南人,想到这里,抬头远眺,唏嘘不已,忽然发现村南远处有一大群人,扶老携幼,衣着破烂,估计是流民,真是乱世之下,民生多艰啊。不管了,还是尽快回家方是,慧儿和徐率还在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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