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阁的音冢藏在镇音塔的地宫深处,终年不见天日。石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散发着幽绿的光,照亮一排排悬浮的音能法器——那是历代弟子殒落后,由执法长老收敛的遗物,每一件都刻着主人的名字与生卒年月,沉默地诉说着钧天阁的兴衰。
凌清弦跪在一尊布满灰尘的音棺前,指尖抚过棺身刻着的“凌素心”三个字,指腹被冰冷的石面硌得生疼。这是她母亲的衣冠冢,二十年前被玄岳以“玷污清商”为由剥夺音能后,便彻底消失在六界,只留下这具空棺,和一句轻飘飘的“堕入浊羽,生死不知”。
直到三天前,她在玄岳的书房外捡到那封密信。信纸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字迹潦草却凌厉,正是母亲凌素心的笔迹——信里详细记录了玄岳如何篡改玉册、构陷素微夫人、甚至暗中学习裂帛渊禁术的真相,最后一句赫然写着:“弦儿,若你看到此信,速离钧天阁,玄贼欲以混音体祭鼎,万籁烬鼎实乃……”
后面的字迹被血污覆盖,看不清了。可凌清弦的心已如被裂音术撕碎,她终于明白,母亲不是“堕入浊羽”,是撞破了玄岳的阴谋,被他灭口了;而自己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清商正统”,不过是玄岳用来巩固权力的工具,连她对慕清弦的痴恋,都成了他利用的棋子。
“母亲……”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棺盖上,泪水混着血从眼角滑落,“是女儿傻,被他骗了这么多年……”
流霞弹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琴身的弦丝突然发出一阵低鸣,像是在回应她的悲恸。这把琴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弦丝用凌家血脉炼化,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可她以前总嫌它音色不够清冽,不如慕清弦的忘忧丝琴高雅,从未真正用心弹奏过。
“吱呀——”
地宫入口传来石门转动的声响。凌清弦猛地抬头,只见玄岳拄着玉杖站在阴影里,夜明珠的绿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像极了他藏在温和面具下的阴鸷。
“清弦,你在这里做什么?”玄岳的声音依旧温和,玉杖在地面轻轻一顿,“音冢阴气重,对你的灵脉不好。”
凌清弦将密信藏进袖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弟子……只是来祭拜母亲。”
“素心啊……”玄岳走到音棺前,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她执迷不悟,非要与裂帛渊的人勾结,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他转头看向凌清弦,眼神陡然锐利,“说起来,清弦你最近似乎也心事重重,连练琴都分心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凌清弦的心脏骤然缩紧,流霞弹的弦丝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发出预警的颤鸣。她强作镇定:“没有,弟子只是……担心万音大会的事。”
“万音大会?”玄岳笑了,笑声在地宫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命。”他突然抬手,玉杖顶端的音纹亮起,一道黑色的气浪射向凌清弦——那是蚀音蛊!与单孤用来攻击苏引商的毒虫一模一样!
“你果然学了裂帛渊的禁术!”凌清弦惊怒交加,翻身躲过气浪,流霞弹在她身前展开,弦丝如银蛇般窜出,缠住蚀音蛊的去路。可玄岳的修为远在她之上,气浪拐了个弯,再次扑向她面门。
“你母亲当年就是这么死的。”玄岳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她以为能凭一封密信揭穿我?太天真了。你和她一样,都是碍眼的东西。”
蚀音蛊越来越近,凌清弦甚至能闻到虫翅上那股腐臭的气息。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玄岳既然敢在这里动手,就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音冢。流霞弹的弦丝突然剧烈震颤,琴身爆发出柔和的白光——那是法器认主的征兆,它在用自己的灵韵护住主人!
“不!”凌清弦看着弦丝一根根绷断,每断一根,她的灵脉就像被撕裂一寸,“流霞……”
最后一根弦断裂的瞬间,流霞弹突然炸开!破碎的弦丝没有四散飞溅,反而如活过来般缠上凌清弦的手腕,将她与蚀音蛊死死捆在一起。毒虫啃噬弦丝的嘶鸣与琴身破碎的哀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凄厉的绝响。
“母亲的证音镜……在……在音棺暗格……”凌清弦用尽最后力气,将袖中的密信塞进流霞弹的残骸,对着地宫角落一个瑟瑟发抖的黑影喊道,“忠伯!带它走!交给……交给沈辞洲!告诉苏引商……对不起……”
黑影是凌家的老仆,当年受凌素心所托,一直在钧天阁潜伏。他含泪捡起残骸,趁着玄岳被弦丝缠住的间隙,钻进地宫的密道。
玄岳看着密道入口消失在石壁后,气得玉杖重重顿地,音冢的夜明珠瞬间熄灭大半。蚀音蛊已将流霞弹的弦丝啃噬干净,正爬向凌清弦的脖颈,可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目光望着母亲的音棺,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哼唱多年前母亲教她的第一支琴曲。
“噗——”
蚀音蛊钻进她心口的刹那,凌清弦的身体软软倒下,流霞弹的最后一块碎片从她掌心滑落,上面沾着的血痕,竟与慕清弦忘忧丝琴上的音痕形状一模一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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