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清商正统,值得。”面具人举起短笛,笛孔对准苏引商,“你是混音体,体内的浊羽最烈,正好用来祭我的无浊城。”淡青色的音波如利箭般射出,所过之处,巷壁的砖石瞬间化为齑粉。
苏引商的逐音笛横在胸前,音藤纹路突然暴涨,结成一张光网。音波撞在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震得整条巷子的瓦片都簌簌落下。风离的旷野弦趁机缠上面具人的手腕,淡紫色的浊羽音波顺着弦丝渗入他的衣袖,却在触及月白袍子时被弹开——他的衣料里织着锁音符,专门克制浊羽。
“没用的。”面具人甩开弦丝,短笛再次扬起,这次的音波里竟裹着无数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撞上墙壁,瞬间凝结成尖锐的冰棱,“这是用纯清商音能炼化的‘无浊刃’,任何带浊羽的东西,碰之即碎。”
冰棱如雨般落下,慕清弦突然将苏引商护在身后,琵琶弦猛地绷紧,清商音波在他身前凝成一道光盾。冰棱撞在盾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有几缕光屑透过缝隙,擦过他的手臂,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凡人之躯终究挡不住纯粹的清商音能。
“清弦!”苏引商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逐音笛的音藤纹路突然缠上他的伤口,金紫二色光流顺着纹路渗入血肉,竟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你别硬抗!”
“只有清商能对抗清商。”慕清弦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仍紧紧握着琵琶,“但他忘了,清商的根,也扎在人间烟火里。”他突然对着巷口大喊,“夜禾!把人都带过来!”
巷口传来孩童的喧哗,夜离痕的旧部带着几十个凡间乐师涌了进来,手里握着唢呐、梆子、柳笛,还有人扛着面巨大的牛皮鼓。夜禾举着他那支旧柳笛,站在人群最前面,小脸涨得通红:“苏姑娘说的对!没有浊羽的清商,就像没有盐的菜,寡淡无味!”
“不自量力。”面具人冷笑,短笛的音波更加凌厉,冰棱的密度几乎遮住了整个巷口。
苏引商突然对着乐师们喊道:“奏《破阵乐》!用你们最野的调子!”
唢呐的狂放、牛皮鼓的厚重、柳笛的清亮瞬间爆发,这些带着浓烈俗韵的音波撞在一起,竟在巷中形成一股金色的洪流。洪流与冰棱碰撞,发出的不是碎裂声,而是类似春雪消融的“滴答”声——纯清商音能在俗韵的包裹下,竟渐渐失去了戾气,化作滋润泥土的水珠。
“不可能……”面具人的短笛开始颤抖,他退到巷尾,背靠着冰冷的墙,月白袍子下的身体竟在微微发抖,“清商怎么会被俗韵……”
慕清弦的琵琶突然加入合奏,清商的温润顺着弦丝漫入洪流,与俗韵的鲜活、苏引商笛音里的浊羽炽烈完美融合。三色音波在巷中盘旋上升,撞在面具人的青铜面具上,发出“嗡”的巨响。
面具应声碎裂,露出周炎那张布满扭曲纹路的脸。他的左脸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右脸的疤痕却在三色音波中微微发红,露出底下淡紫色的浊羽纹路——那是噬浊丹无法彻底剥离的根。
“不……我是清商正统……”周炎的短笛掉在地上,双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像是想把那层浊羽纹路撕掉,“我没有浊羽……我没有……”
他身后的石墙突然裂开,露出一间密室。密室里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口都插着根透明的管子,管子里流动着淡紫色的光流——正是被强行剥离的浊羽音能。罐底蜷缩着十几个凡人,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眉心都有个细小的血洞,显然是被抽走了浊羽。
“你看。”苏引商的声音带着冰寒,逐音笛的音藤纹路指向那些凡人,“这就是你要的‘纯净’?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悲喜的傀儡?”
周炎看着那些凡人,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体内的清商音能开始剧烈反噬,淡青色的光流从他七窍涌出,与密室里的浊羽音波相撞,发出刺眼的白光。苏引商拉着慕清弦后退,风离则用旷野弦将夜禾和乐师们护在身后。
白光散去时,周炎已经倒在地上,月白袍子被血浸透,左脸的浊羽纹路却变得异常清晰,像朵妖艳的花。他看着苏引商,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情绪,那是混杂着悔恨、迷茫和一丝释然的复杂目光:“原来……真的可以……”
“可以什么?”风离踢开他手边的短笛。
“可以共存……”周炎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轻轻敲着地面,那节奏竟与《破阵乐》的鼓点完全一致,“我年轻时……也吹过唢呐……”
他的手最终停在一个“商”字的手势上,彻底没了声息。密室里的陶罐纷纷碎裂,浊羽音波如潮水般涌出,重新融入那些凡人的体内。他们迷茫地睁开眼,看着彼此,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哼起了忘忧巷的童谣,那调子生涩却温暖,像在唤醒沉睡的灵魂。
暮色漫进回音城时,黑市的主街已经空了。苏引商站在巷口,看着夜禾和乐师们带着获救的凡人离开,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歌声与乐器声混在一起,竟让这座鱼龙混杂的城有了几分归音树的暖意。
慕清弦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道浅浅的痕,与心口的旧痕遥相呼应。“他最后敲的节奏,”他轻声说,“是素微夫人教的《归音谣》。”
苏引商点头,逐音笛的音藤纹路轻轻蹭过他的指尖:“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肯承认的根,就像他藏着对唢呐的喜欢,藏着对浊羽的接纳。”
风离将周炎的短笛扔进阴沟,旷野弦残丝上的血迹被他随手拭去:“无浊城的图纸找到了,在他的袖袋里,建在裂帛渊上空,用纯清商音能做屏障。”
“那我们就去拆了它。”苏引商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犹豫,逐音笛在暮色中发出清越的鸣响,“让他看看,有浊羽、有俗韵、有清商的六界,才是真正的圆满。”
三人并肩走出回音城时,城门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与《归音谣》相同的调子。苏引商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渐渐隐入夜色的城,突然明白,周炎的悲剧从不是清商的错,也不是浊羽的错,是被“正统”二字困住的心。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打破那层困住人心的壳,让所有声音都敢大声地唱,让所有根都能自由地长。
逐音笛的音藤纹路上,那朵刻着“引”字的花,在暮色中轻轻摇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提前吹响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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