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音塔的青铜穹顶在裂帛渊的罡风中发出嗡鸣,像一口被敲响的巨钟。苏引商踩着最后一级石阶登顶时,靴底碾碎的冰碴发出细碎的脆响——塔顶的风比想象中更烈,裹挟着镇魂钟逸散的清商音波,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周炎就站在钟旁,月白长袍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左脸的浊羽纹路已蔓延至眼底,像蛛网般覆在瞳仁上。他身前悬浮着数千道银色音刃,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千音锁”,刃尖闪烁的寒光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
“你果然会来。”周炎的声音裹着冰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沈辞洲的俗韵堂、玄岳的玉册、夜离痕的残部……你们一个个都要跟我作对,都要让这六界被浊羽的污秽淹没!”
苏引商将逐音笛横在唇边,笛身的音藤纹路因愤怒而绷紧,金紫二色光流在藤间奔涌。她能看见镇魂钟内部的景象:夜离痕的旷野弦残段与慕清弦的断琴被强行熔接,残段上凝结的血珠还在微微颤动,断琴的弦槽里卡着几根凡人的发丝——那是忘忧巷孩童们曾摸过琴身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成了周炎亵渎守护者的罪证。
“你说反了。”苏引商的笛音骤然爆发,音波撞向千音锁,激起漫天银光,“是你用‘纯粹’做借口,把活生生的音能变成了杀人的刃!看看这钟里的残魂,听听渊底的哀嚎——这就是你要的清商正统?”
千音锁的音刃突然加速旋转,刃尖的寒光在塔顶织成一道死亡之网。周炎的右手按在镇魂钟上,钟身的青铜纹路瞬间亮起,那些被囚禁的浊羽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波顺着钟体蔓延,竟让鸣音塔的石砖开始剥落:“清商本就该是裁决者!凡有杂音,当诛!”
风离的怒吼从塔下传来,旷野弦的残丝如紫龙般窜上塔顶,缠住最边缘的几道音刃。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浊羽部众,黑色音丝在他们指间化作利爪,硬生生在千音锁上撕开一道裂口:“苏姑娘!我们掩护你!”
“不必。”苏引商突然抬手按住风离的肩,逐音笛的音藤纹路顺着她的手臂蔓延,与旷野弦的残丝缠在一起,“他要的是纯清商,那我们就给他看,什么是真正的清商。”
她后退半步,与及时赶到的慕清弦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琵琶弦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方才为了掩护她冲上塔顶,他硬生生用灵体挡下了周炎的三道音刃,心口的旧痕再次裂开,血珠滴落在琴身,竟让那些修复过的琴弦泛起温润的金光。
“准备好了吗?”慕清弦的声音带着喘息,指尖却稳如磐石地按在弦上,清商音波在他周身织成一道光茧,将塔顶的罡风都挡在外面。
苏引商点头,笛音突然转向,奏起钧天阁最古老的“太和章”。这曲子本是清商正统的奠基之音,此刻经她吹奏,却在每个转音处都融入了浊羽的沉郁与俗韵的明快,像一条奔流的河,既不改清商的底色,又容得下沿途汇入的支流。
周炎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竟敢篡改清商古谱!”千音锁的音刃如暴雨般落下,刃尖的寒光几乎要将塔顶的空气都冻结。
慕清弦的琵琶同时响起,他没有遵循“太和章”的正统指法,反而用了忘忧巷学来的“滑音”技巧,让清商的规整与俗韵的灵动在弦上碰撞、交融。当笛音与弦音交汇的刹那,一道金紫交织的光流冲天而起,撞在千音锁的中心,那些银色音刃竟像春雪般开始消融。
“不可能……”周炎踉跄后退,右手死死按住镇魂钟,试图用钟内的清商音波压制这股合力。钟身突然剧烈震颤,夜离痕的旷野弦残段发出悲鸣般的嗡鸣,残段上的血珠顺着钟体滑落,滴在苏引商的笛身上——血珠与笛尾的“相守”二字相触,竟爆发出刺眼的紫光。
塔下突然传来震天的欢呼。玄岳带着凡人乐师们冲上了鸣音塔的中层,他们手中的唢呐、梆子、柳笛同时奏响,俗韵的音波如金色潮水般涌向上层,与苏引商的笛音、慕清弦的弦音、风离的浊羽音波汇成一股洪流。
洪流撞在千音锁上,音刃彻底崩解,化作漫天光点。周炎被光流掀飞,重重撞在镇魂钟上,一口鲜血喷在钟身,左脸的浊羽纹路在光流中痛苦地扭曲:“为什么……清商为什么会被你们玷污……”
“因为清商从不是用来割裂的。”慕清弦的琵琶弦突然转向,奏起一段周炎年轻时的习作——那是素微夫人亲手教他的曲子,里面藏着少年人对音能最纯粹的热爱,没有清浊之分,只有对和鸣的向往。
周炎浑身一震,眼中第一次露出迷茫。他仿佛又回到了钧天阁的听韵台,那时他还是个抱着竹笛的少年,素微夫人站在他面前,笑着说:“音能的高下,不在调式,在是否能让听的人心里暖和。”
苏引商趁机催动全身灵力,逐音笛的音藤纹路顺着光流爬上镇魂钟,与钟身的青铜纹路紧紧相缠。她能感觉到钟内残魂的渴望,能听见旷野弦残段的呼唤,能触摸到断琴里藏着的慕清弦的灵体气息——这三件本不该共存的东西,此刻却在她的音能引导下,发出了相同的震颤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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