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巷尾的竹棚里飘着新鲜的竹屑香,苏引商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捏着把小巧的刻刀,正给音寂渊带回的音竹开笛孔。竹节上天然的“商”字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被她轻轻摩挲得愈发温润。
“苏姐姐,我又挖歪了。”阿禾举着支短竹笛,鼻尖沾着竹灰,圆圆的脸上挂着沮丧。他手里的笛孔歪歪扭扭,最大的那个甚至偏到了竹节缝里,“清商的调子要孔位正才能响,我肯定学不会了。”
苏引商放下刻刀,接过歪孔笛吹了口气。不成想笛孔里竟飘出段婉转的调子,像檐角的麻雀被惊起时的啼鸣,混着竹棚外的蝉声,意外地动听。“你听,”她把笛子还给他,指尖点在歪孔上,“它只是不想吹清商的冷调子,想唱唱巷子里的热闹。”
阿禾的眼睛亮起来,抱着笛子跑到竹棚外的老槐树下,对着来往的街坊一阵乱吹。歪孔笛的调子忽高忽低,逗得卖花的阿婆直笑,连趴在墙根打盹的黄狗都支起了耳朵。
竹棚里,慕清弦正坐在矮凳上修补一把断弦古筝。琴身刻着的“离痕”二字被岁月磨得浅淡,却在他指尖灵力的滋养下渐渐清晰。他用音寂渊带回的音藤纤维做弦,纤维在指尖流转,与琴身的纹路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是夜离痕早年在人间用的琴。”苏引商凑过去看,发现琴腹里藏着半片干枯的竹叶,边缘还沾着海盐粒,“裂帛渊的鸣沙台特产的‘听涛竹’,他竟带了这么多年。”
慕清弦将弦线固定在琴柱上,试弹了个泛音。清越的琴音刚起,竹棚顶突然落下几只灰雀,歪歪扭扭地停在棚梁上,对着古筝叽叽喳喳地叫,尾音竟与琴音完美重合。
“看来它们也认得主。”苏引商笑着逗弄灰雀,逐音笛的音藤纹路突然亮起,指向巷口——沈辞洲正带着几个蓝袍弟子走来,为首的少年面生得很,却穿着钧天阁的制式服饰,手里还捧着卷竹简。
“苏姑娘,慕先生!”沈辞洲的共鸣石在袖中发亮,显然有好事要说,“钧天阁送‘学生’来啦!”
那蓝袍少年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深深鞠躬,动作带着清商弟子特有的规整,眼神却透着局促:“弟子周明,是……是周炎长老的关门弟子。”他将竹简奉上,声音低了几分,“长老临终前嘱咐,让我们来学‘俗韵调和之法’,说钧天阁的清商,不能再是孤音了。”
竹简上是周炎补写的《俗韵浅释》,字迹里还带着清商的凛冽,却在每个注解处都留了空白,显然是特意留给后人补充的。苏引商翻开竹简,恰好看到阿禾举着歪孔笛跑过,笛音混着孩童的笑声,惊得梁上的灰雀再次振翅。
“你看,”她指着竹棚外的热闹,“调和之法不用学,用心听就够了。”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飘起细雨。阿禾的歪孔笛不慎掉在泥水里,他急得要去捡,却见笛身渗出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音光。那些歪歪扭扭的笛孔在雨中自动共鸣,竟奏出段完整的“俗韵十二律”,调子活泼得像巷口卖糖人的拨浪鼓。
“原来歪孔也能成调!”周明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竹简差点掉在地上。
苏引商望着孩子们围着歪孔笛欢呼的身影,突然想起玄岳说过的话:“所谓完美,不过是无数种不完美找到彼此的频率。”她拿起刻刀,在新竹上故意挖了个歪孔,“来,周小先生,试试这‘忘忧新笛’?”
雨越下越大,竹棚里却暖意融融。慕清弦的古筝音混着苏引商的笛音,与孩子们的欢笑声、雨声、街坊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周明的手指在歪孔笛上笨拙地按动,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清商弟子特有的紧绷肩膀也慢慢放松下来。
雨停时,阿禾的歪孔笛被挂在竹棚梁上,成了“和音铺”的镇店之宝。沈辞洲的共鸣石记录下这一幕:歪孔笛的七彩音光里,闪过阿蛮玉蝉振翅的虚影,正与夜离痕古筝里的竹叶轻轻共鸣。
苏引商看着慕清弦修补好的古筝,琴身的“离痕”二字旁,被他添了个小小的“和”字。她知道,忘忧巷的新笛,不仅吹出了俗韵的暖,更吹开了新旧观念的隔阂——就像这歪歪扭扭的笛孔,虽不规整,却能奏出最鲜活的人间烟火。
暮色降临时,竹棚的灯亮了起来。周明跟着阿禾学吹歪孔笛,调子依旧生涩,却带着难得的放松。慕清弦坐在灯影里调试琴弦,苏引商靠在他肩头,听着巷子里渐起的虫鸣,突然觉得这歪孔笛的调子,比任何正统清商都要动听。
因为这调子?,有雨的润,有笑的暖,有不完美的勇敢,更有无数颗愿意接纳不同的心,在夜色里轻轻共鸣。
周明吹着吹着,指尖突然一顿,望着笛身上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竹纹,小声道:“其实……我小时候偷偷吹过货郎的唢呐。”他的耳尖泛红,像是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长老总说那是‘市井杂音’,可我觉得,比钧天阁的晨钟好听。”
苏引商笑着递给他块擦笛布:“好听的调子,从不在乎用什么吹。”她转身从竹架上取下支新制的音竹笛,笛孔特意留了几个歪处,“这是给你的,回去吹给同门听听——就吹忘忧巷的《归燕谣》,让他们知道,清商的雅,也能和俗韵的甜缠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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