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渊的涛声裹着咸涩的风,拍打着调音谷的崖壁。昔日万籁烬鼎矗立的基座上,如今建起了一座环形的和声台——玄黑色的台面上,夜离痕的旷野弦残段被嵌在中央,淡紫色的弦丝在风中轻轻颤动,发出清越如泉的共鸣。风离站在台边,指尖抚过弦段上凝结的血珠,那是当年夜离痕为护混音体,被单孤的音刃所伤时留下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哥,你看这谷。”他对着虚空轻声说,旷野弦的主弦在腕间跃动,与台心的残段产生共鸣,“再不是只有杀伐的地方了。”
调音谷的石壁上,新刻着密密麻麻的音谱。玄岳的《浊羽正解》被刻在最显眼的位置,“浊羽本是天地悲喜之声,堵则成戾,疏则成歌”这行字,被风离用浊羽音能描了又描,紫金色的光痕在字缝间流转,像一条条跃动的河。
“风谷主,南渊的乐师们到了。”崖下传来通报声,是裂帛渊的旧部阿烈,他手里捧着个巨大的海螺,螺口还沾着未干的海盐,“还带了位……特别的客人。”
风离转身时,正看见一群穿着粗布短打的浊羽乐师簇拥着个身影走来。那人披着件褪色的黑袍,兜帽压得很低,手里抱着支缠着铜丝的骨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笛身上无意识地摩挲,指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礁石灰——是当年被单孤胁迫,参与过音劫的浊羽乐师,墨尘。
三年前音劫平定后,墨尘就躲进了南渊的礁石缝里,据说他的骨笛沾过太多清商修士的血,一吹就会引来厉鬼的哀嚎。
“他来做什么?”阿烈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浊羽音能在他周身翻涌,“当年若不是他……”
“让他过来。”风离按住阿烈的肩,旷野弦残丝在他指尖织成道淡紫色的屏障,既防备又留了余地,“裂帛渊的规矩,只要肯放下屠刀,就有资格听新调子。”
墨尘走到和声台前时,兜帽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额的疤是被清商的音刃划的,右颊的疤是单孤惩罚他“心慈手软”时留下的。他把骨笛放在台面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写了支曲子,想在这儿吹吹。”
骨笛刚触到台面的瞬间,台心的旷野弦残段突然剧烈震颤,淡紫色的音波顺着弦丝蔓延,将骨笛层层包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墨尘的身体晃了晃,显然是被音波反噬,却仍固执地按住骨笛:“这是《破劫曲》,写的是……我犯下的错。”
乐师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有人说他是来赎罪的,有人骂他惺惺作态,南渊的老乐师叹了口气:“墨尘当年也是被逼的,他偷偷放走的清商修士,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风离的指尖在旷野弦上轻轻拨动,一道温和的浊羽音波漫过台面,止住了弦段的震颤。“吹吧。”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让喧闹的谷中瞬间安静下来,“和声台认的是心音,不是过往。”
墨尘深吸一口气,将骨笛凑到唇边。第一声笛音响起时,所有人都皱起了眉——那调子太苦了,像南渊的礁石在啃噬船板,像被弃的幼崽在寒夜里呜咽,每个转音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听得崖边的海鸟都躁动起来,扑棱棱地飞向高空。
“果然还是戾气太重!”阿烈的弯刀在鞘中发出嗡鸣,“这种曲子就该……”
“你听。”风离突然抬手打断他,旷野弦的主弦与骨笛的调子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他在哭。”
笛音中段,墨尘的手指开始发颤,骨笛几次从唇边滑落。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眼角渗出浑浊的泪,滴在和声台上,与夜离痕残段的血珠相融,竟泛起淡淡的金光。那金光顺着弦丝爬上骨笛,让原本凄厉的调子渐渐生出一丝暖意,像寒夜里突然燃起的火星。
就在这时,调音谷的入口传来一阵轻快的笛音。苏引商提着裙摆跑进来,逐音笛在她手中流转,金紫二色光流顺着笛身漫开,竟无缝衔接地融入了《破劫曲》——她吹的是忘忧巷的童谣,调子简单明快,像春日的溪流撞碎了寒冬的冰。
墨尘猛地抬头,疤脸在阳光下泛着异样的红。骨笛的调子被童谣牵引着,苦中带涩的旋律里渐渐长出温柔的枝芽,那些纠缠的戾气在笛音中慢慢舒展,化作南渊清晨的薄雾,被阳光轻轻吹散。
“这是……”墨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骨笛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和声台上发出清脆的响。
“是和解的调子。”慕清弦的声音从谷口传来,他抱着琵琶缓步走来,琴身的“尘”字刻痕在海风里泛着暖光,“你的曲子里藏着愧疚,她的笛音里带着原谅,撞在一起,就是新的声音。”
墨尘看着苏引商的逐音笛,又看看自己的骨笛,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呜咽。那哭声里没有了戾气,只有卸下重负的疲惫,听得南渊的老乐师红了眼眶:“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苏引商走到他身边,将逐音笛递过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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