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日,午后。
“一线天”古道。
这条连接着金军后方大营和汴梁前线的山谷要道,
今日注定要被鲜血所浸染。
大将姚古,正伏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之后。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像一尊毫无生机的雕像。
可他的那双眼睛,却像捕食前的猎豹一般,闪烁着锐利而又冰冷的光芒。
在他的身下,是狭窄而又绵长的山谷。
在他的身后,是早已埋伏在山谷两侧的五千名大宋西军的精锐。
五千名身穿当时世界上防护最好、也最沉重的重甲,手持斩马刀和重斧的“步人甲”。
他们同样纹丝不动。
每一个人,都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他们在等。
在等他们的猎物走进这个他们精心布置的死亡口袋。
终于,远方的山谷入口处,传来了一阵车轮滚动的“轱辘”声,和人喊马嘶的嘈杂声。
来了。
姚古的眼中,寒芒一闪。
他看到,一支长长的、望不到头的辎重队伍,正缓缓地向着山谷深处驶来。
队伍的最前方,是数百名骑着高头大马、一脸警惕的金军骑兵,来回逡巡。
队伍的中间,是数不清的装满了粮食和草料的巨大粮车,以及几十辆用厚布蒙得严严实实的神秘车辆。
姚古知道,那里面装的,一定就是金人最新运到的攻城器械。
队伍的最后方,同样是数百名殿后的骑兵。
而在整个队伍的两侧,还有超过两千名手持长枪、腰挎弯刀的金军步兵护卫着。
整支队伍,看起来浩浩荡荡,戒备森严。
可在姚古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看来,这支队伍却是破绽百出。
他们太长了。
长得就像一条愚蠢的蛇。
一旦蛇头和蛇尾被同时斩断,那中间那最肥美的蛇身,就只能任人宰割。
姚古耐心地等待着。
他看着那条愚蠢的蛇,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整个送进了他的口袋之中。
一炷香。
两炷香。
半个时辰。
当金军殿后的最后一骑也完全进入了伏击圈之后,
姚古知道,时机到了。
他猛地从巨石后站起身,然后举起手中的令旗,狠狠地向前一挥!
“动手!”
一声令下。
“轰隆隆!”
山谷的两侧,瞬间就响起了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无数早已准备好的巨石和滚木,如同雨点一般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向了山谷的入口和出口!
只一瞬间,整条“一线天”古道就被彻底堵死。
那支原本还在缓缓前进的辎重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彻底打懵了。
“有埋伏!”
“敌袭!敌袭!”
金军的队伍,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山谷的两侧,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杀!”
只见五千名身穿重甲、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西军“步人甲”,
从山谷两侧的密林之中冲杀了出来!
他们没有喊多余的口号,也没有发出无意义的咆哮。
他们只是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结成了十几个密不透风、如同磐石一般的“龟甲阵”,
然后缓缓地向着山谷中央那支已经乱成一团的金军碾压了过去。
那阵势,仿佛不是五千人,而是五千座正在移动的钢铁堡垒。
金军的护卫部队,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之后,也展现出了他们作为一支百战雄师的顽强战斗意志。
带队的金军将领是一个名叫“完颜阿鲁补”的女真贵族。
他没有选择逃跑。
他知道,在这狭窄的山谷里,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他拔出弯刀,赤红着双眼,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下马!”
“结阵!”
“杀了这群卑鄙的南蛮子!”
“冲出去!”
数千名金军士兵,也在他的激励下迅速下马,结成了一个个简陋的车阵。
他们依托着那些高大的粮车,准备顽抗。
很快,两支同样以悍勇着称的步兵精锐,就在这狭窄而又漫长的山谷里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锵!”
“噗嗤!”
战斗,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西军的“步人甲”,就像是一台高效而又冷酷的绞肉机。
他们顶着最前面一人多高的重盾,用手中的斩马刀和长柄重斧,只是简单地重复着劈、砍、剁三个动作。
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金兵,无论是人还是马,都会在瞬间被他们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鲜血和碎肉,漫天飞舞。
可金兵也同样悍不畏死。
他们三五成群,结成小阵,用手中的长枪疯狂地去捅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盾阵缝隙,用腰间的弯刀去砍那些露在外面的大腿和手臂。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去和西军进行着最原始、也最惨烈的换命。
整个“一线天”古道,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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