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天牢西墙外的河道。
水面黝黑如墨,纹丝不动地嵌在两道高墙之间。夜风偶尔拂过,带起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那细微的声响反倒衬得四周更加死寂——连夏虫都不愿在此处鸣叫。
沈青蹲在岸边芦苇丛中,深吸一口沁凉的夜气。
这口气吸得又深又缓,仿佛要把肺里最后一点温热都置换干净。他身后,两名老兵像两尊石像般立着,呼吸压得极低。这是他从亲卫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陈猛水性最好,能在水下憋一炷香功夫;赵六耳朵最灵,三里外的马蹄声都逃不过他。
“时辰到了。”沈青压低嗓子,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他转过头,借着稀薄月光扫过两人的脸。
陈猛点了点头,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狰狞。赵六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腰间牛皮鞘里的匕首——一个习惯性动作,每次行动前都这样。
沈青不再多言,打了个手势。
三人如同真正的鬼魅,弓身、探步、滑入水中——竟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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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
沈青咬紧后槽牙,硬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闷哼压了回去。这河水比他预想的还冷,像是腊月里未化尽的冰碴子混成了水,无数根细针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扎。
他朝身后比了个手势。
黑暗的水中,陈猛的身影模糊地晃了晃,随即如一条真正的老鱼般摆腰蹬腿,悄无声息地没入更深的黑暗,朝着三十丈外的警戒位置潜去。那是河道拐弯处,若有巡夜的船只过来,他能最先察觉。
赵六则贴近沈青,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记忆中那处锈铁栅栏潜游。
水下能见度低得可怕。
睁着眼和闭着眼区别不大,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沈青只能靠记忆和触觉——双手在长满滑腻苔藓和硬壳贝类的石壁上摸索,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泥污和腐殖物。
这片石墙他白日里远远勘察过三次。
天牢建于前朝,西墙外这段排水渠当年修得粗糙,石块垒砌的接缝处如今已被水草和贝类爬满。狱方显然多年未曾维护,只靠几道铁栅栏拦着,防的不是人,是怕里头关的什么东西顺水漂出去。
右手忽然触到一处异样。
沈青动作顿住,指尖仔细描摹——是铁,儿臂粗细,但表面坑洼不平,锈蚀得厉害。找到了。
他心中稍定,从腰间皮囊里取出家伙。特制的钢钎不过小臂长短,尖端淬得极硬;铁锤更小,但锤头实心,抡起来力道足。这两样都用油布裹了三层,就为防水防锈。
钢钎尖抵在栅栏与石壁连接处。
沈青左手扶稳,右手抡锤。手腕下沉,全身力道凝于一点——
“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水下扩散开来,变成一种模糊而怪异的震动,仿佛远山深处传来的闷雷。沈青心头一紧,动作停了三息。
侧耳倾听。
除了水流拂过耳廓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
赵六在他身侧,双手扶住另一根栅栏,既是协助稳定,也是警惕。这个老兵此刻闭着眼,全凭耳朵和水流的变化感知四周——这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在尸山血海里睡过觉的人,对危险的直觉比野兽还灵。
沈青再次挥锤。
“咚……咚……咚……”
每一下都搅起河底沉积多年的淤泥,黑褐色的絮状物在周围翻滚,视野彻底归零。沈青索性闭上眼,完全依赖指尖传来的触感——钢钎尖端与锈铁摩擦时的震颤,铁栏根部逐渐松动的微末变化。
汗水从额角渗出,刚冒头就被冰凉的河水吞没。
肺开始发紧,像有只手攥着往里勒。他知道陈猛和赵六也该到极限了,但栅栏才断了三根,还差两根。
再敲。
手腕已经开始发酸,每一次挥锤都需要调动更多力气。冰冷河水吸走体温,指尖渐渐麻木,全凭肌肉记忆在控制力道和落点。
“咔……”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断裂声。
沈青精神一振,摸索过去——最靠右的那根栅栏齐根断了!缺口还不够一人通过,但希望已经凿开。
他朝赵六比划了个手势。
两人轮换,赵六接锤,沈青扶钎。老兵的臂力更稳,每一锤落下的节奏几乎分毫不差,如同在敲击一面无声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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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天牢内部。
潮湿阴冷的空气黏在皮肤上,仿佛能拧出黑水来。甬道两侧的火把噼啪作响,投下跳跃不定、时而拉长时而压扁的影子。
“葛春”捋了捋黏在下巴上的灰白胡须,脚步不紧不慢。
这位伪装成游医的老兵本名叫陈大河,四十有三,左腿在边关挨过一刀,走路有些微跛,此刻正好符合“年老行医、腿脚不便”的扮相。他身后跟着的“随从”叫孙旺,才二十五,但脸上刻意抹了灰泥,看上去老成十岁。
引路的狱卒是个年轻小子,眼圈发黑,不住打着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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