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内侍端着茶盏,指尖沿着杯沿慢慢摩挲。
他坐得端正,背脊却微妙地放松着,像一只假寐的猫。眼睛半开半阖,余光却扫过前厅每一处——多宝阁上瓷器的摆放、墙上字画的落款、窗棂角落积灰的厚度。
钱管事垂手立在一旁,脸上堆着笑,后背的汗却一层层渗出来。
脚步声从廊外传来。
周内侍抬眼。
叶纨被小荷搀着进来,浅青裙衫外罩着月白披风,步子虚浮。她抬眼看见厅里人,像是被惊了一下,脚步微顿,随即低头微微屈膝:
“不知贵客临门,有失礼数,还请见谅。”
声音软,带着气弱。
周内侍放下茶盏,瓷器碰在几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叶小姐客气了。”他声音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调子,眼睛却像钩子似的在她脸上刮,“咱家奉命巡查,近日城中不太平,谣言四起。小姐闭门多日,可曾……听见什么风声?或是见过什么不寻常的?”
他说到“不寻常”三个字时,尾音微微拖长。
叶纨垂下眼睫,拿着素帕的手轻轻按了按胸口。
“回大人的话,”她声音细细的,带着颤,“小女子自幼体弱,这两日心里慌得很,夜里总睡不踏实……着实惶恐。”
说着,她抬手用帕子拭了拭额角——动作很轻,帕角拂过时,带起一丝极淡的药香。
周内侍皱了皱眉。
他修的法门对惊惧、躁动的气息最敏感,可眼前这女子周身萦绕的,却是一种清冽的、让人心神莫名安宁的气味。那气味与他自身感应隐隐相斥,像一堵软墙,让他探出去的触角无处着力。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低垂的眉眼,还有那微微发抖的手指。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理——一个被吓坏了的深闺小姐。
“哦?”周内侍换了方向,身子微微前倾,“咱家倒是听闻,叶小姐颇通医理?如今满城不安,小姐既懂医术,就没想些什么法子?”
叶纨依旧垂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大人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久病成医,略看过几本医书,知道些调理的皮毛,实在不敢称‘通’。”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若大人或是宫里哪位贵人需要延医问药……百草堂的吴大夫医术精湛,口碑极好。小女子的病症,也多赖吴大夫调理。”
话说得滴水不漏,还顺手把话题推开了。
周内侍盯着她看了半晌。
厅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哔剥的轻响,还有窗外远远传来的、沉闷的更梆声。
就在他想再开口时,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随行的禁军快步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内侍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变化极细微——只是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僵了半瞬。但钱管事看见了,心里咯噔一声。
叶纨依旧低着头,手指捏着帕子,指节微微泛白。
“知道了。”周内侍挥挥手,打发那禁军退下。他重新看向叶纨,脸上又堆起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既然如此,咱家就不多打扰小姐静养了。”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
“近日京城不安宁,小姐还是闭门休养的好。”他慢条斯理地说,眼神却意味深长地扫过叶纨的脸,“莫要被外头的纷扰搅了心神,安心将养身子才是正理。”
钱管事连忙上前:“公公慢走,小的送您——”
“不必。”
周内侍抬手止住,转身就往外走。两名禁军紧随其后,靴子踏在青砖上,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声响。
走到门槛边,他脚步忽然一顿。
回头,视线似无意般扫过庭院——掠过那几丛蔫了的芍药,掠过回廊下悬挂的褪色灯笼,最后停在远处那栋二层小楼的轮廓上,停了足足三息。
“叶府……”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没再说下去,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跨出门去。
黑漆木门重新合拢,落栓的声音格外沉重。
钱管事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里衣已经湿透了,贴着背脊一片冰凉。
叶纨仍站在厅中。
她缓缓挺直了脊背,方才那层虚弱的、怯生生的模样像潮水般褪去。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明,深得像井。
“小姐……”小荷担忧地低唤,声音还有些抖。
“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了。”叶纨淡淡道,转身往内院走,“找到了更值得怀疑的目标。”
小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小姐提前布下的那些障眼法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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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烛火已经重新挑亮。
叶纨坐在书案后,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片刻,才落下去。字迹清秀,却力透纸背。
“吴掌柜:加速研制解药与防护药物。重点筛选宁神、定惊、稳固心志之效的药材,尝试配伍,务求能削弱或隔绝干扰。另,动用一切隐蔽渠道,盯紧太医院及宫内药材调用,尤其是非常用、性或偏门之物,若有异常大量采购,即刻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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