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的密信送到时,三更梆子刚敲过不久。
信纸叠得很小,边缘被汗浸得有些发皱。萧景琰拆开,就着桌上那盏将尽的油灯看。烛火跳了一下,在他脸上投出晃动的阴影。
他看得很慢。
目光自上而下,一行行扫过。脸色起初还算平静,渐渐地,眉骨下压,下颌线绷紧,攥着信纸的指节一寸寸收紧,泛出青白。
薄薄的纸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声响。
叶纨伸手接过那几乎被揉皱的信纸,就着昏黄的光快速浏览。她的目光比萧景琰更冷,更利,像刀子刮过纸面。眉尖慢慢蹙起,唇线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沈青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移动,心跟着一点点提起来。
“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压得低低的,“京城……出事了?”
萧景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微弱的波澜已消失不见,只剩寒潭般的冷冽。
“好一招釜底抽薪。”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割开凝重的空气,“弹劾王御史‘结交匪类,言论失当’,着即闭门思过,不得预闻朝政。”
沈青倒抽一口凉气:“王御史可是我们在御史台最……”
萧景琰没停,继续道:“陈记药行最后两个知情管事,‘意外’落水,尸首今晨在通惠河下游发现。京中曾为我说话的三位将领,或遭申斥,或‘升迁’调离要害岗位,明升暗贬。最后——”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父皇连续四日,宿于西苑探病。”
“探病?”沈青的声音变了调,“贵妃她……”
“称病退朝,却能让圣驾连留西苑。”叶纨放下信纸,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轻叩,发出笃笃的闷响,“这是在告诉我们,也告诉朝野上下——圣眷未衰,甚至……更浓了。”
沈青脸色发白:“这是要……在会审之前,把我们的人都拔干净?”
“恐怕不止是拔干净。”叶纨抬眼,目光锐利如针,“王御史是我们安在御史台最锋利的一把剑,现在剑折了。人证没了,物证就算摆出来,说服力也得折半。她要把我们在朝堂上能发出的声音,全掐灭。”她看向萧景琰,声音沉静,“但这也表示,贵妃怕了。”
“怕?”沈青不解。
“越是疯狂反扑,越说明她心虚。”萧景琰接过话,语气沉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她怕三司会审真的撕开那道口子,怕真相见了光,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藏不住了。”
叶纨已将信纸重新折好,凑近烛火。
火舌舔上纸角,迅速蔓延,橙黄的光将她沉静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眼底跳动着两点冰冷的火苗。
“会审不能停,也不能让她把水搅浑。”她看着纸张在火焰中蜷曲、变黑、化为灰烬,“我们得变招。”
“怎么变?”萧景琰望向她。
“她在剪除我们的羽翼,我们就要让剩下的骨头——”叶纨吹熄指尖最后一点飘落的灰烬,抬起眼,“变成扎进她喉咙里的刺。”
萧景琰眸光一动。
“殿下,您需要亲自写一封陈情书。”
叶纨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如拨开迷雾。
“不诉冤,不叫屈,只陈述。详细写下中毒前后的每一个细节,贵妃党羽如何构陷,京城异动与西苑用度异常之间的关联——用事实串联,不用情绪渲染。这封信,要在会审当日,出现在三司每一位官员的案头,甚至……”她顿了顿,“悄悄传遍部分关键朝臣的府邸。”
萧景琰立刻领会:“把她‘病弱’、‘受构陷’的假面撕开,将她的狠毒与逾矩,赤裸裸摊在阳光下。让那些还在观望、或者被她蒙蔽的人看清楚。”
“对。”叶纨点头,“此外,会审现场需要一个人,能代表您发声,能捕捉对方漏洞,能顶住压力,寸步不让。”
“此人需熟知内情,立场坚定,且身份足够让人忌惮。”萧景琰沉吟。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几乎同时,一个名字浮现在心头。
“永昌王世子,萧景睿。”叶纨道出。
萧景琰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随即被更深的决断取代:“景睿正直机敏,与我尚有袍泽之谊。更重要的是,他的宗室身份是一层护甲,贵妃要动他,比动朝臣顾虑更多。我即刻修书给他。”
就在这时,寨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
亲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紧绷:“殿下!巡防营冯将军到访,已至寨门外!”
冯豫?此时深夜亲至?
萧景琰与叶纨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浮起警惕。沈青下意识握住了腰间刀柄,身体微微前倾,呈戒备姿态。
“请。”萧景琰沉声道。
片刻,冯豫一身暗色常服,只带两名亲兵,踏入厅堂。
他目光如鹰,快速扫过四周——简陋却秩序井然,残破处皆有修补痕迹。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萧景琰与叶纨身上,抱拳行礼,姿态恭谨却无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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