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仍未有一桩交易失败。
铜锣响了一声又一声,上得楼去的人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无人从楼上走下来。
加上燕轻云他们这一桌,客栈里仅余四张桌上还有客人。
梅若烟仍坐在墙角,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阎道长似乎也很沉得住气,只静坐观望,好像他原本就是来看戏的。
另外一张桌旁,坐着两个带剑的女尼,一长一幼,年长的在四十开外,年幼的二十未到。
年长的女尼面前放着一个布袋,她正襟危坐,更无抢先亮宝的意思。
之前争先恐后,现在反而故意落后,这些人,真有意思……
牡丹缓步踱到燕轻云身边,脸上挂着职业娇笑。
“梅姑娘,阎道长、了凡师太,她们三位显然是想最后交易,四位官人应是第一次来此,请恕牡丹眼拙,未能识得诸位来历,还请告知一二……”
牡丹一双媚眼扫过四人的面庞,最后停在燕轻云脸上。
她果然是专业的,直到现在,依旧巧笑嫣然。
这小妞如果不是天生的脾气太好,就是还没摸清楚我们的来历,不敢轻举妄动,如此看来,她们也有顾忌的地方……
那我们干脆就继续装傻充愣,让她直接猜不出真实身份。
燕轻云脸带冷漠,淡笑开口,“我们本就是无名小卒,牡丹姑娘怎会识得?我四人所带之物,不便当众展示,还是让别人先交易吧。”
辛鹏也面带微笑,神色极为自然。
陈冲与吴先生则眼神复杂地望向燕轻云,二人心中皆想,燕离这小子果然临危不乱,说话做事简直滴水不漏,佩服……
牡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正待开口……
“我来……”
梅若烟起身,径直向牡丹身边走去。
一阵香风扫过,燕轻云终于近距离见到了她,虽然只是个侧影,但那绝世的身姿,让他的气息为之一窒。
白衣罩底,紫袍及身,螓首蛾眉,云鬓斜簪,梅若烟的身姿正如手中的梅花枪,冷艳、挺拔。
她将一个锦布包裹的卷轴递给牡丹。
牡丹礼貌点头,微笑接过,然后打开。
“《兰亭集序》!!”
牡丹惊呼出声。
“速速拿来,我先看看!”
鉴宝的胖掌柜神情激动。
阎道长、了凡师太也举眸相望。
燕轻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开始犯了嘀咕。
后人不是说《兰亭集序》真迹已随太宗皇帝葬于昭陵了么,难道有人盗墓将它取了出来?
这若是王羲之的真迹,就算将前面那些人所有的宝贝加起来,其价值也不如它啊。
说到王羲之的书法,燕轻云可是行家。
他自十岁起,便开始练习 二王的书法,一开始时他老爹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随便写写画画,直到他接二连三的将书法奖杯捧回家后,他老爹才发现自己的儿子的确有书法上的天赋,于是花高价淘回许多摹本,以供他练习。
虞世南、欧阳询、禇遂良、薛稷这些初唐四大家的摹本,他手到擒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甚至有一次比赛时,多位知名书法评委一致认为,他的摹本与二王的风格更加神似。
原本他应该在这条路上走得会更长远,可惜有次展览会上发生的某些事,让他感觉很困惑、无奈,之后他竟然封笔,退出…
牡丹肃立在侧,胖掌柜手捧卷轴仔细端详……
半晌,他才颓然坐回椅间,口中发出哀叹,“可惜了,这虞本乃是赝品……”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原来只是虞世南的摹本,这人,犯得着如此失望么?
梅若烟静立不动,看不出她有何情绪。
倒是牡丹似乎没有死心,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钟伯,您老人家可瞧仔细了?”
“废话!”
钟伯瞪了牡丹一眼,“我钟钰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钟某习字二十载,伯施的字,我如何会认错?”
伯施是虞世南的字。
牡丹微感失望,她望着梅若烟歉然一笑,“对不起,交易失败……”
梅若烟一言不发,提枪便欲离去。
“等等,姑娘请留步!”
燕轻云缓缓起身,梅若烟回眸,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他要干什么?竟然敢留梅若烟?
所有人都盯着燕轻云……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燕轻云翩然走向钟钰,那模样,竟如帝王游走于皇宫内院般从容。
他在柜台前站定,笑问:“看来钟先生对虞伯施的摹本情有独钟,如果在下能拿出虞伯施的真本,可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那是自然。”钟钰望着身无长物的燕轻云,强压怒火,“如果你能拿出伯施的真迹,不管你所求乃为何事,我都能答应!”
大言不惭,那虞本是想有就能有的东西?
看出钟钰眼里的不屑,燕轻云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再度微笑开口,“我自己并无所求,如果经先生鉴定我所示之物确为虞伯施真迹,那梅姑娘的交易便算成功,她所求之事,你可愿替她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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