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垛上每隔两丈便插着一根火把,燃烧中的桐油哔啵滴落在地,守城士兵来回游动,人影幢幢……
刘行举正在城楼巡查,突然有人上前禀报,“校尉,常福记的店小二说有四个外乡人前来投军,收下还是…?”
“外乡人?”刘行举皱眉,“外乡人来盱眙投军的,多半是流民,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哪得空理会这般麻烦,不收,叫他们走……”
“是。”那士兵转身,欲言又止。
“等等……”
刘行举双目炯炯,“你似乎还有话未讲?”
“那四人自扬州避难而来,属下想,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前方战况也好,且四人孔武有力,像是打过战的样子,此刻正当用人之际……”
“扬州来的?……带上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是。”
燕轻云与辛鹏在前,吴明、陈冲二人在后,在士兵的引领下,来到刘行举面前。
“你四人自扬州来,确为避难?”
刘行举甲胄及身,不怒自威。
“正是如此,扬州百姓已遭驱赶,被迫沦为叛军所用,青壮上前线,老弱作后勤,我四人因在山中狩猎未及归家,方逃过此劫……”
燕轻云对答如流,这些话他已在心中做过多次思索演练,无人能细辨真假。
“楚州多县均为李崇福所窃,既是避难,尔等不继续藏身山林,缘何到我盱眙?”
“实不相瞒,这几日我四人化作樵夫,已在城外观望仔细,对盱眙有所了解,料定校尉绝不会带城投敌,是以,才敢来见……”
“哦,你且说来听听,为何料定本校尉不会投敌?”刘行举突然来了兴趣,紧盯着燕轻云的脸。
“第一,如果校尉有意投敌,城中必生祸乱,总有人不愿为无端生出的叛乱去送命,所以百姓会逃。校尉既有投敌之心,就绝不会任府兵大量流失,定会派兵镇压,因而便不会大开城门,任由百姓自由进出……”
“有了第一,想必就有第二……”
“不错,这第二嘛……就更容易推断了。盱眙百姓安居乐业,作息无紊,可见为官者平日里应当能做到体察民情,深得民心,有决断政令之能。有决断之人,自然能看得出此次叛乱,当属乌合之众,失败即在眼前……”
“你有何依据,敢断定叛军必败?”
“叛军将帅,皆为被贬者,酒后合谋,只为一己私欲,口号喊得虽响,但难得军心。今天下稳定,百姓丰衣,谁愿无端兴起战事?待东都平叛大军一到,李敬业焉能不败?”
“来人,将他们四个绑了!”
刘行举猛地拔出腰中大刀,横架于燕轻云肩上。
“是!”
一众士兵纷拥而上,刀出鞘,箭上弦。
陈冲被吓得一个趔趄,吴明也是面色大变。
辛鹏虽惊不乱,手一探,短斧已在手中,只要燕轻云一个眼神,他就会先对刘行举下手。
冰冷的刀锋,贴在脖颈,燕轻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领教这种刺激……
心中虽也被吓了一跳,但倒没被吓到腿颤的地步,不是因为胆儿大,而是他看出刘行举的眼里,根本没有杀意,之所以做这副派头出来,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刘校尉,你这是何意?”
刘行举冷笑,“因为你们根本不是真正的猎户!真正的猎户,常年于深山老林讨生计,日头暴晒,冰雪裹身,哪似尔等这般细皮嫩肉?瞧你这副巧舌如簧之态,莫不是叛军派来的细作?从实招来,可免遭一顿毒打。”
燕轻云淡笑如常,“刘校尉果然深具慧眼,观人如微,我等确非扬州猎户,身份虽为捏造,但合力抗敌之心却是真的……”
“我如何能信得过你?”刘行举紧了紧手中的刀。
“因为你无将可用……”
燕轻云伸出食指,轻轻拨开架在脖颈上的大刀,缓缓踱近两步,站在刘行举对面。
“我们是扬州铸钱工场的罪犯————”燕轻云转身踱开,看了看城楼外朦胧月色下的远方,回头笑道:“当然是被冤枉的那种囚犯……”
刘行举愣了愣,心想这小子胆子倒真够大的……
其实他也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于是趁势收刀回匣,摆摆手喝退府兵,他明白燕轻云有话要说,便干脆立在原地,静待下文。
“这位,姓陈名冲,家住徐州,做绸缎生意,有一次与人谈布皮交易,醉后所携钱财被洗劫不说,官府为结案,反将他诬陷为贼伙,判入狱一年……
这位吴先生,名明,字应昌,曾于幽州戍边做过谋职,后脱兵籍回家乡禹州,因辱骂都蔚被收押入狱,后遭官府以私通绑匪为由,发配至泗州服役九个月,时至昨日,他仅剩两月便可结束役期……
他叫辛鹏,字万山,其父乃辛文陵,曾随平阳郡公薛仁贵于黑山大败契丹,历官怀化中郎将、归德将军。万山为承其父辈遗志,自幼尚文习武,为求有朝一日,能像他们一样征战沙场。于数月前,他游历杭州时,因路见不平失手伤人被捕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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