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安东都护府,再往北边方向,便再难遇到唐人的踪迹了。
此间到处是靺鞨人的部落,他们多以狩猎、采参为生,由于太白山经年冰雪覆盖,雪期长达八九个月,靺鞨人已基本放弃了农耕。
据说太白山以北的黑水部落,倒是还有以农耕或放牧为生靺鞨人,他们逐草而居,牧羊为主。
靺鞨人虽凶悍,倒也没为难燕轻云,又或许是见他仗马持枪,如天神下凡,不敢造次。
即便白天能见到些阳光,脚下的冰雪也未见融化,夜晚风暴一临,反倒越来越厚。
积雪深没马腿,小白龙走得还没有人快。
燕轻云找了一家猎户,看着倒也忠厚,勉强听得懂官话。解了一贯钱,赠予那靺鞨汉子,嘱咐他好生喂养马匹。
那靺鞨汉子以为他要进山采参,便将家里的鹿皮帐篷递到他手中,靺鞨版官话虽然生硬,倒也能听得。
“拿走睡觉喂……山洞睡觉,树上睡觉……不生病……”
这种土味官话,可难不倒一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人,燕轻云不但会听,还会说,毕竟平时老刷到……
“好的好的……回来是你的喂,拿不走……用它借的喂……”
靺鞨汉子摇着手中那贯铜钱,笑容满面,“钱多多……送你……是你的喂……”
算了,聊不下去,就会这么多。
笑着与那靺鞨汉子挥手再见。
饮水干粮已然备足,那就,出发吧——
太白山麓……
慧安法师所教的功法果然厉害,这些天,他体内的真气越来越顺畅。
他按方法引导真气,蓄力之后,一枪刺出,真气可贯穿碗口粗细的树干。
真气聚于枪身,横扫一圈,满天雪飞,猛砸于地,冰雪碎裂如谷。
可惜,威力是有了,却没有连贯招式,每次都是胡乱舞动,不得章法。
除此之外,他聚力于双足时,一跃可达两丈来许。
那几乎是两层楼的高度,一心慌,落地的模样便极为狼狈,好在雪厚,伤不了人。
他每天都试着纵跃腾挪,却不得要领,除了蓄力的那一下,能蹿出去十来米远。
轻功这玩意儿真不好练,得好好找个人教教,总不能每次都靠蓄力跳跃吧,这特么充其量只能算蛙跳!
虽然跳得比青蛙远,可姿势是一模一样的,实在太不雅观了……
呃~辛万山的轻功好像不赖……
等等,慧安法师会不会更强一些?
不不,阿烟应该比这俩货更强,让她教更为妥当,毕竟她可是天墟道人的关门弟子,人家天墟道人何许人也,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宗师。
行,就她了。
燕轻云发现自己不怯战,明明心中清楚自己手底下没啥玩意儿,凭空恁有自信,遇到事,是真敢上。
是燕离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潜意识会不会以为穿越人的命不是命?
有时候他傻傻分不清,主导这副躯体的,是燕离的机体本能,还是他燕轻云的思维?
……
群山雪不到新晴,多作泥融少作冰。
最爱东山晴后雪,却愁宜看不宜登。
曾几何时,燕轻云也向往过长白山的壮阔,天池的绮丽,几多回出现在旅行图里,没想到这么快愿景就实现了———
奈何时宜不对。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古人要将长白山唤作太白山了。
那是真白,真特么白!
眼都要亮瞎了。
下意识的摸摸左胸,以为墨镜还在,可惜格子衬衫不知所踪,触手的是一片貂绒。
深一脚,浅一脚,在镇上买的长筒雪地乌皮靴时不时就被灌满,起初还停下来解开,把积雪清理一下,到后来索性就不管了。
羊皮袋里的清水越来越少,牛肉干嚼得嘴巴酸痛,后背上的单人鹿皮帐篷开始变得沉重。
以梅花枪作登山杖的想法已来不及更改,莽莽雪山,皑皑林原,他已处在太白山山腹。
他早就在心中作过总结——青萝修炼内丹,千年复一日,所以不可能会在野外风急雪骤之地,要么在洞里,要么在林中。
于是他遇林即入,见洞就钻,尽往奇处险地去找寻。
林深时遇鹿,洞高处见冰。
野兽飞鸟倒是见了不少,人参?不存在的……
它应该在传说中,在影视里,在礼盒,在药店,在泡酒罐,就是不在燕轻云的眼皮子底下。
他已经出来十六天了,已超归期。
像他这样洒脱随性的人,能打败他的,不是寻常的绝望。
可这绝望非但不寻常,还很疼,不但疼,还酸楚……
明天,他就要踏上归途,找不到解药,也要见梅若烟最后一面。
太白山的冰雪太烈,痛感麻木。
既然决定明天才回去,那今天就得继续寻找。
翻山又越岭的找。
……
千山雪尽出樵车,一径云迂去似蛇。
小屋平头墟落里,炊烟起处是人家。
樵车没见着,炊烟是真的瞧见了。
该不会是眼花了吧,这种地方,怎会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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