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务挺清楚燕轻云不是随意信口开河之人,他虽无官身,却气度不凡,远非一般江湖术士可比。
听燕轻云说将有祸事,不觉心中一沉,“不知燕兄弟所说的祸事是指哪方面?”
“灭顶之灾!”
“我与将军一无仇怨,二无利益纠葛,断然不会拿此事打趣。近日我夜观天象,见东方将星隐隐,大有陨落之势,于是算了一卦……有感将军一生戍边平戎,造福百姓,燕某便决定绕道朔州,前来相告。”
燕轻云神色庄重,为了让程务挺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换了一种说法,增加点宗教迷信的说法效果应该会更好。
此时他眺望远山,目光深邃而神秘,寒风拂过束发巾环,锦带飘飘,倒颇有几分道骨之相。
程务挺不疑有它,叉手致礼,连称呼都改了,“还请先生如实相告。”
燕轻云要说的话,早已在心中酝酿过,为了要程务挺相信他所说的结果,前边得有一定的铺垫,直接下猛药反而会引他反感。
“将军可知裴炎为何会被斩杀于都亭?”
裴炎被杀时,刚好是燕轻云离京东行那天。宫中的事情,与他本来就没多大关系,谁死不死他也懒得放在心上,若不是遇到薛瑶,他也不会想起朔州有个程务挺即将被诛杀。
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毕竟历史上,程务挺是被杀了的,而且株连全家。但要不做点什么,又总觉得内心中隐隐难安。
他的问题并不难回答,程务挺却沉吟了很长时间。
“监察御史薛仲璋,乃裴炎的外甥,他伙同徐敬业,盩厔尉魏思温、事中唐之奇、长安主簿骆宾王,詹事司直杜求仁等人于扬州发动叛乱,天后问其看法,裴炎据直言天后应就此还政睿宗,则徐敬业不战自败。天后不悦,百官皆知。
裴炎府中有一封欲写给薛仲璋的书信,仅书‘青鹅’二字,被小人告发,称其有谋反之意,遂下狱。众所周知,此乃欲加之罪而已。裴炎素来清廉,心向大唐,程某与他交好,岂能不管不问?”
燕轻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裴炎或许清廉是真,但紧握相权不放也是真,武媚欲独揽大权,窃取李唐,他就非死不可。我记得之前那个武什么……就是准备立武氏七庙的那个?”
“武承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天后名讳?”
燕轻云耸肩摊手,“燕某乃一江湖浪人,不在庙堂,不食武氏俸禄,叫她一声武媚,也是给足了颜面,将军莫不是要将我拿下问罪?”
程务挺沉着脸,一言不发,想是在竭力忍耐,燕轻云这句话可是一点都不带客气,连他也一并带着骂了。
他是李唐旧臣不假,吃的是武氏俸禄也不假,也知道燕轻云并非针对他一人,可这话当着面说出来总是令人不爽。奈何他还有求于人,再有就是,这小子也没那么好拿下……
见程务挺面色发青,燕轻云暗自发笑,“将军莫要生气,燕某不会说话,无意取笑,将军乃民族之英雄,国家之栋梁,自然不在此列……对了,刚才说到武承嗣对吧?武承嗣请求立庙追封其武氏祖先,本就有悖宗室伦常,裴炎以吕后为训进谏,当时朝中是否有人支持他?”
程务挺想了想,沉声说道:“的确有,当时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中书侍郎刘祎之、尚书左丞韦思谦等人都是支持裴炎的说法。”
燕轻云只记得大事件,对于这些头昏眼花的官制人名他可记不住,但,不打紧,别人会替他说出来……
“他们现在是何下场?可都还活着?”
程务挺一愣,“都还活着啊,活得好好的,你为何问起这几人来?”
燕轻云也愣了,靠,问错人了,这几个都没死?
“没什么,他们也都快活不长了……”
他假装深沉,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后,没等程务挺反应过来,便接着道:“武媚废黜太子李贤,贬中宗李显为庐陵王,接着架空睿宗李旦,难道只是为了掌制朝堂吗?她先绝李唐宗室之望,后夺旧臣之威,分权于武氏外戚,改年号,易旗帜、修官制……难道不够明显吗?”
“你是说天……她想称帝?”
“这不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可历代以来,何曾有女人称帝之先例,她最多效法吕后,执掌后宫罢了。”
燕轻云冷笑一声,“所以,你跟裴炎的想法一样,都以为兵权和朝政不尽落于她,便不会有那一天……可笑之极。”
程务挺脸色一变,还未及说话,燕轻云便开始了狂暴输出模式。
“明崇俨是不是她的亲信?该死还得死;裴炎算不算她的左膀右臂,握权不放死不死?李显是不是她儿子,该贬还得贬吧?李贤名气大不大,是不是也死得最快?你反观李旦,移居偏殿什么都不管,是不是活得挺滋润?这才叫大智若愚!扪心自问,将军为裴炎求情,当真只为私交?”
在这么冷的风中,程务挺却听得满头大汗,半晌出不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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