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先生与王将军交情如何?”
“一朝为官,同为李唐旧臣,交集自是难免,更何况早年我二人皆与裴守约共事,又兼喜好相近,故交情颇深。”
燕轻云猛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叉手行了一礼,“如有机会,还请老先生为晚辈引荐一番,大恩荣后相报。”
崔知悌急忙以手相扶,慈爱中略带责备,“老夫唤你贤侄,你倒好,一口一个老先生,如此之见外,是不愿与老夫论忘年之交吗?”
燕轻云再次躬身,“晚辈惶恐,能得老先生抬爱……只是我与挽月以表兄妹相称,再与先生论叔侄,恐有不妥。但正如先生所言,忘年之交,当不论年岁,不如往后我尊你一声崔翁,你老人家直呼我姓名即可,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知悌略微沉吟,“也对,老夫一高兴,倒把这事给忘了……崔挹算我族中子侄,看挽月那丫头对你的情义,你这个孙婿是早晚的事儿……好,老夫便收回这称谓了,不过你放心,老夫与人相交,素来不以身份论高低,往后若是崔挹敢拿身份说事,自有老夫为你作主。”
“多谢崔翁美意,轻云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
崔知悌显得很高兴,能为燕轻云做点什么,他倒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对于一个王羲之的超级拥趸而言,他觉得燕轻云所赠,太过于贵重。别说马上人家就要为他写一幅兰亭序集,光是之前那幅《快雪时晴帖》,已让他如获至宝。
“对了,不如老夫这就差人去行馆请仲翔来我府中一叙,让他亲眼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王风’!”
燕轻云明白仲翔乃是王方翼的字,也知道王方翼本人就在京中,后天李孝逸的平叛大军抵京,朝中文武大员自然不能缺席,崔知悌与他的关系,崔挽月皆在书中有写。
按崔挽月她们的说法,到时利用她父亲的随从身份混入宫中,他虽然没当场反驳,但心中已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提议。
第一,随从的身份太过微末,能进得了宫,却入不了殿,更不可能随意行走;
第二,能撇开,还是尽量撇开与崔家的关系,万一出了纰漏,也不至于让她们受到牵连。他有武功在身,也能带着崔挽月浪迹天涯,但崔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他总不能都带着吧。
崔知悌一说完,他立即作出震惊模样,“王将军人在京中?他不是夏州都督吗,应该在夏州镇守一方呀……”
“你有所不知,他这次乃奉命回京,再有两日,扬州平叛大军即凯旋到京,天后下诏举国欢庆,文武百官自然都要前来参加庆贺……”
“原来如此……”
“仲翔的行馆在定鼎门,老夫这就派人驾车前去接他过府。”
“有劳崔翁费心了。”
……
半个时辰左右,去定鼎门接人的车马回来了,崔知悌出府相迎,燕轻云于廊下静立恭候。
不多时,两人扶臂而入。
按崔挽月的记载,这王方翼已年近六旬,但观其神态,仅在五十左右。
黑缎幞头,圆领紫色常服,青髭无髯,下颚短须始见灰白,面相柔和却不失威严,身形削瘦而不缺力量,看来没落下日常枪棒锻炼。
燕轻云暗中点头,王方翼的形象,的确很符合他心中身经百战的将军模样。
还没等崔知悌开口引荐,燕轻云便迎上二人,垂首行叉手礼。
“末学晚辈燕轻云,拜见王将军。”
王方翼放开崔知悌的手,叉手回礼,身为长辈,本不必垂首,但他仍微微颔首,以示尊重,他虽为武将,也不失文人风度。
“方才听崔老尚书说,你精通逸少之书,比之虞、褚更得神韵,老夫今日可有眼缘,一睹风采?”
燕轻云谦恭一笑,“那是崔翁抬爱,多加谬赞,晚辈受之有愧,不过是终日练习,略有心得而已……”
“哈哈,你不必谦虚,崔老尚书向来不轻易夸人,更不会轻易见客,能得他如此器重,你还是第一个……”
崔知悌大笑,“你先看看那幅《快雪时晴帖》再说,看老夫有没有夸大之说。”
三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正厅,分宾主坐定,自有婢女上前斟酒奉茶,崔知悌捊须淡笑,“来人,去书房将那幅字拿来,让仲翔老弟欣赏欣赏……”
三人隔空举杯,互敬浅酌。
王方翼面上带笑,实则心中半信半疑,燕轻云毕竟太年轻。
但瞧他自有一种特殊气度,也未加轻视。
尽管看不出武力高低,但他知道燕轻云有武功在身,如此文武全才的年轻人,他已经有很久没有遇到了,这小子还谦恭有礼,很难叫人不喜爱啊……
不过,先不能表现出来,万一崔知悌老眼昏花,或是兴奋过度……还是亲眼瞧过,方作定论。
少顷,婢女取字返回,躬身递交到王方翼手中。
王方翼笑着打开字画,笑容便僵在脸上,继而变为震惊————
极度的震惊!
崔知悌得意的笑着,笑着笑着便感慨起来,回想当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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