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桥底的某个废弃泵房,成了逆时会临时的喘息之地。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消毒药水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逆时会的成员们或坐或躺,沉默地擦拭着武器,处理着伤口,工厂里那地狱般的一幕,像一块沉重的烙铁,烙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小胖已经睡着了,被一张厚实的毛毯裹着,躺在角落的干草堆上。他的父亲,老王,就守在一旁,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流着泪,时不时伸手探一下儿子的鼻息,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苏清鸢独自坐在最远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掌心里,那枚陆沉赠予的纯净时褶,正散发着萤火虫般微弱而温暖的光。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陆沉没有休息。他正蹲在另一边,就着一盏昏暗的蒸汽灯,仔细地清理着从工厂控制室带出来的几张图纸和那本关键的日志。他用棉布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污渍,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那不是纸张,而是一件需要修复的精密钟表。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在他身边停下。
陆沉没有抬头,也知道来人是林野。
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硝烟味,他脱下了那件沾满血污和油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汗湿的衬衫,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的伤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老王,让我替他谢谢你。”林野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没有看陆沉,而是看着远处熟睡的王小胖。
“不止我一个人。”陆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图纸上,声音平静。
林野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陆沉,自己又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烟头的火光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跳动。
“我之前,不信你。”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承认失败的生硬,“我以为你和汉克一样,是教会的狗,或者是个想投机取巧的骗子。我试探你,监视你……现在看来,我他妈就是个瞎了眼的蠢货。”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向潮湿的穹顶。
“那本日志……‘褶源’……‘养料’……”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老子跟教会斗了半辈子,以为是在反抗暴政,到头来才发现,我们只是屠宰场里一群试图撬开栏杆的猪。”
这比喻粗俗,却又无比精准。
陆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他没有接林野递来的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野将那根烟夹在自己嘴边,又吸了一口,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正视着陆沉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警惕和怀疑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愧疚与敬佩的情绪。
“对不住。”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简单,生硬,却比任何华丽的道歉都来得沉重。
“为了之前的怀疑,也为了停滞巷那次……我欠你一条命。”
陆沉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的敌人是教会,不是彼此。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内耗上。”
林-野愣了一下,随即,他那张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像是苦笑,又像是释然的表情。他将嘴边那根没点的烟重新塞回烟盒,拍了拍陆沉的肩膀,力道很重。
“你说得对。”
半小时后,泵房中央,一场临时的会议正在召开。
所有还能站起来的核心成员都到齐了,陈默,林野,陆沉,还有几个身上带伤的资深队员。苏清鸢也被林野请了过来,她依旧沉默,但还是坐在了陆沉的身边。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野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弟兄们,声音低沉而有力。
“工厂的行动,我们损失了三个弟兄,但我们救回了被俘的工人,也带回了真相。”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陆沉身上,“一个我们谁都不敢想象的,血淋淋的真相。”
“教会不是在统治我们,弟兄们,他们是在圈养我们!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养殖场!”
他的声音在泵房里回荡,激起了阵阵压抑的怒吼和粗重的喘息。
“而带领我们揭开这个盖子的,不是我,不是逆时会的老人。”林野的手,指向了陆沉,“是他,陆沉。一个我们都曾怀疑过的新人。”
“是他,在停滞巷第一次带回了与教会相关的时褶样本;是他,识破了高明的伪装;是他,设局救出了王小胖;也是他,破解了控制室的门,让我们找到了那本罪恶的日志!”
林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上。那些之前对陆沉抱有疑虑的队员,此刻都露出了羞愧和信服的神色。
“我,林野,为我之前的愚蠢和偏见,向陆沉道歉。”他朝着陆沉,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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