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哭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这片刚刚恢复正常流速的时间里。
那哭声里没有委屈,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被抽离了灵魂的恐惧。他们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从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里,坠入了另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地方。
陆沉撑着冰凉的地面,挣扎着站起身。修复时间死结的透支感,像潮水一样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疲惫。
他的目光越过那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子,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的背影上。
苏清鸢一动不动。
她就那么跪着,对着那扇冰冷厚重的石门,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也凝固成一座没有知觉的雕像。孩子们震耳欲聋的哭声,似乎传不进她的世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冰冷的“你是谁”,和妹妹转身离去的、决绝的背影。
陆沉喉咙发干。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轻飘而虚伪。
“咚——咚——咚——”
刺耳的警钟声,毫无预兆地从大教堂深处传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死神在敲门。
有守卫逃了出去,警报被拉响了。
陆沉的神经瞬间绷紧。他走到苏清鸢身边,蹲下身,没有说那些无用的安慰,只是把手轻轻放在她不住颤抖的肩膀上。
“苏清鸢,”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们需要我们。”
苏清鸢的身体僵了一下。
陆沉继续说道:“清月救了你。她把你留在这里,不是让你跪在这里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她紧锁的心房。
清月……
是啊,是清月救了她。在最危险的时候,是她那被操控的身体,本能地释放了力量。
她不认识自己了,但她的灵魂深处,还记得要保护姐姐。
苏清鸢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死寂,但死寂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艰难地破冰而出。那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
是恨。
她没有哭,只是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她走到那群孩子面前,看着他们一张张挂着泪痕、充满恐惧的小脸。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擦掉了一个小女孩脸上的泪珠。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过的小心翼翼。
“别怕,”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不再颤抖,“我们带你们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起了作用,那个小女孩的哭声,竟然真的小了一些,只是抓着她的衣角,不住地抽噎。
“走那边。”苏清鸢指向守卫们刚才逃离的备用通道,“那里能通往教堂的后花园,守卫最少。”
陆沉点了点头。他走到另一个哭得最响的小男孩身边,学着苏清鸢的样子,蹲下身,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修复怀表用的、小小的黄铜齿轮。
“你看,”他把齿轮放在手心,“它会唱歌。”
他用指甲轻轻拨动齿轮的边缘,发出一阵清脆的“叮铃”声。小男孩的哭声停住了,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想不想听它唱得更大声?”陆沉问。
小男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捂住嘴巴,安安静静地听。”
这方法有些笨拙,甚至有些可笑,但对这些三五岁的孩子来说,却意外地有效。在两人的安抚下,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快走!”苏清鸢催促道。
两人一前一后,护着十几个孩子,像一群偷了东西的老鼠,钻进了那条幽暗的备用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教堂的后花园。
这里没有前庭的宏伟雕像,只有修剪得过分整齐的灌木丛和几条碎石铺成的小路。月光被高大的建筑切割成一块块,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然而,他们刚踏出通道,刺眼的光柱就从四面八方扫了过来。
“在那边!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呵斥声,脚步声,铠甲的碰撞声,从花园的各个入口传来。教会的反应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得多,一张大网已经在这里张开。
“这边!”苏清鸢拉着两个孩子,闪身躲进了一片巨大的蔷薇花丛后面。
陆沉护着剩下的孩子紧随其后。尖锐的蔷薇花刺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他却感觉不到疼。
一个孩子因为害怕,忍不住又发出了呜咽声。陆沉立刻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重复着“齿轮在唱歌”。
一队守卫举着蒸汽提灯,从他们藏身的蔷薇花丛前走过。灯光晃动,将他们紧绷的脸照得忽明忽暗。陆沉甚至能闻到守卫身上那股特有的、混杂着时油和金属气息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教堂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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