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亡魂化作点点微光缓缓消散,办公区里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诡异声响也随之褪去,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寂静。
灯光恢复了稳定的惨白,照在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疲惫与茫然的脸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氛围,仿佛刚才那场人鬼对峙的喧嚣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林凡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他走到依旧瘫软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周富贵身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
“周老板,戏演完了,该起来收拾残局了。”
周富贵哆嗦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混着血、泪、鼻涕和灰尘,显得非常狼狈不堪。
他环顾着四周,反复确认那恐怖的代码勒痕、闪烁的灯光和鬼哭狼嚎都消失了,这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但身体依旧抖得像个筛子。
“大……大师……那……那些东西……真的走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张伟走了。”林凡言简意赅,指了指机房方向:“但是里面的‘老住户’们,只是暂时被你的‘诚意’安抚下去,还在听着呢。”
周富贵闻言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远离机房大门,惊恐地看向那扇依旧让他心有余悸的铁门。
“那它们……它们还会出来吗?”
“那取决于你。”林凡蹲下身,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地看着周富贵:“你刚才磕头承诺的那些话,是求生之下的权宜之计,还是真心打算兑现?”
“兑现!一定兑现!”周富贵此刻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我回去就办!立刻办!找最好的石材刻碑!请高僧……不不不,请大师您来做法师!补偿金我双倍……不,三倍出!我一定找到那些工人的后人!”
“光有钱不够,周老板。”林凡摇了摇头:“诚意,指的是发自内心的悔悟和行动。立碑、补偿是基础,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你打算怎么经营这家公司?还继续把员工当耗材,在这片怨气未消的土地上,继续制造新的怨念吗?”
周富贵脸色一白,看着周围员工们投来的、混合着恐惧、怀疑和一丝期待的目光,他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来,尽管腿还在发软。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老板的威严,但声音依旧带着颤抖:
“各位同事……今天……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是我周富贵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张伟……还有……还有几十年前死在这里的工友们。”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宣布,从今天起,卷动科技实行真正的八小时工作制,取消所有非必要的加班!项目排期必须合理,由技术团队评估决定,任何人不得强行压缩工期!加班严格按国家规定支付报酬!另外……公司会立刻成立专项小组,负责张伟的善后补偿,以及寻找几十年前火灾遇难者的后人,进行补偿和纪念……”
他每说一条,员工们的眼神就亮一分。虽然经历了极致的恐怖,但如果这场恐怖能换来工作环境的彻底改变,对很多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扭曲的“因祸得福”。
林凡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知道,周富贵是被吓破了胆,这些承诺能坚持多久,是个未知数。但至少,一个强大的外部压力(一群随时可能再出来的索命老鬼)形成了,这比任何劳动法都更能约束这位黑心老板。
他暗中掐了个简单的“信诺咒”,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息附着在周富贵的承诺上。这咒法没什么杀伤力,但如果周富贵将来出尔反尔,恶意违背今天的核心承诺,就会霉运缠身,诸事不顺,算是个小小的保险。
“好了,周老板,当务之急是让大家先离开这里,好好休息压惊。公司今天放假。”林凡提醒道。
周富贵连忙点头,指挥着还能动的管理层,组织员工有序从紧急通道撤离——这次防火门轻易就被推开了,仿佛之前的封锁从未存在过。
林凡落在最后,他走到机房门口,感受着门后那深沉如海、悲伤依旧的古老怨念。他对着大门,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诸位前辈,今日惊扰,实非本意。周老板已承诺纪念与补偿,望诸位暂且安息,给他一个兑现诺言的机会。若他食言,自有天道因果,晚辈亦不会坐视。”
门后的怨气微微波动了一下,似有所回应,又似无声的叹息,随后彻底归于沉寂,但那种盘踞不散的存在感,依旧清晰。
林凡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超度这种历史遗留的集体怨念,远非那么简单,恐怕需要一场正式的大型法事,以及周富贵长期、真诚的悔过行动。
这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和“KPI考核”的范围,他琢磨着,得空真得联系一下黑白无常,问问这种“超额业务”有没有什么额外的补贴。
员工们互相搀扶着,心有余悸地离开了13楼。空旷的办公区只剩下林凡和周富贵,以及满地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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